忽然,杨一学从铁栏杆里伸出手,按住了顾耀东的手。他苦涩地朝他笑笑:“耀东啊,辛苦你了。”
“对不起。”
“不怪你。要怪只怪我当初不该贪便宜,买了赃物。”他把东西全都还给了顾耀东,“回去吧。别费心了。年轻人在外面谋生本来就不容易,别因为我一个人的事得罪了长官。你是个好警察。”
顾耀东强忍着眼泪:“第一天去警局报到时,我说我当警察是为了匡扶正义,保护百姓。大家都像在听笑话,现在看来真的是个笑话。”
“我们是百姓吗?错了,是蝼蚁。”
又是长长的沉默。绝望袭来的瞬间,人总是会有短暂的麻木,总是会本能地让一切静止,让痛苦延后,让自己再残喘最后一刻。
“除了福安弄的房子,我也没有其他东西留下来了。房契在书柜第二个抽屉里。我在外面没有欠债,也没有得罪人,福朵一个人……”杨一学的嘴唇开始颤抖,他拼命保持着平静,却控制不住微微发抖的声音,“她一个人也可以安心过日子。”
“绑架案当天有人无意中拍下了照片!我亲眼看到过!五名绑匪的脸清清楚楚!照片可以证明警局偷梁换柱拿你们当替死鬼!给我点时间,我能把照片拿回来的!”顾耀东压低声音红着眼睛吼道。
“耀东啊,我以为自己会看着福朵慢慢长大,将来看着她有自己的家庭。也许我还会有当外公的那一天……”他抹掉眼泪,依然强装坚强地笑笑,“替我转告她,一个人长大会比别人更辛苦,但还是要与人为善,认真努力地生活。我……”杨一学哭得跪倒在地上,这个硬撑了很久的老实人终于崩溃了。“就算再艰难,再筋疲力尽,我也从来没有弯过一下腰。我这么努力这么认真地活,为什么临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这个世界不该这样啊!”
低沉的哭声回荡在肮脏阴暗的通道里,锤击着这个见不得光的世界的每个角落,也锤击着赵志勇的良心。他并没有在防空洞外面等顾耀东,而是一个人站在转角咬着袖子无声地啜泣,直到痛哭流涕。
《海上女郎》杂志社的大门被“啪”地推开,顾耀东双眼充血地走了进来。
“我是上海市警察总局刑二处警员。现在有一起勒索案需要你们协助调查。主编在哪儿?”
两年前,那名记者曾经因为骚扰丁放被顾耀东带回警局。警局档案室依然留存了当年的案件记录,顾耀东很快查到记者叫何祖兴,又从户籍科找到户籍卡,查出他的供职处所正是这家《海上女郎》杂志社。
“他去南京了。”主编战战兢兢地迎了出来,“英国政府送的‘重庆号’和‘灵甫号’要在中山码头靠岸,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张海军总部的茶会邀请函,说是要去登舰参观拍照。”
当天下午,顾耀东就踏上了前往南京的火车。
坐在同一列火车上的,还有赵志勇。就在顾耀东离开杂志社五分钟后,王科达也从丁放那里打听到了《海上女郎》杂志社。于是他又找上了赵志勇。
赵志勇靠在车厢边,木然地望着窗外一棵棵树闪过。原本以为丁局长拿到照片,那个记者也就没有威胁了。但是王科达担心记者哪天缺钱了又会跳出来,再说谁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留备份。
离开上海时,赵志勇什么都没问,他已经麻木了,仿佛自己接到的命令不是要去南京杀人灭口,只是去长江边的登舰茶会聊聊天喝喝茶就回来了。
赵志勇走了,顾耀东也走了,刑二处桌上只留了一张外地探亲的请假条。
钟百鸣拿着请假条回了处长办公室。他盯着假条看了片刻,关上门,拿起了电话。电话是打给保密局湖州分站崔站长的。
“保密局湖州分站在南京的眼线,你还能联络上吗?帮我查一个叫顾耀东的人,最近几天是否到了南京……对。就是匿名信举报在莫干山有问题的那名警察。暂时没有找到通共证据,但是嫌疑很大。”
南京中山码头,江水苍茫。天空阴沉沉地下着小雨,江面便更显得烟波浩渺了。顾耀东站在码头上,细雨纷飞落在他身上,只觉得有些清冷。不远处是富丽堂皇的望江饭店,海军总部的登舰茶会就设在那里。
顾耀东在门口被警卫拦下来了。
“先生,请出示证件。”
顾耀东递上了身份证。
“邀请函呢?”
“我从外地过来,是来住店的。”
“不好意思,这几天望江饭店被征用了,现在是海军总部的专用接待点。只有受邀参加的来宾才能入住。”
顾耀东只得去了饭店对面的小吃摊,要了碗馄饨。他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搅着,目光一直停留在马路对面的望江饭店。
一辆货车从远处驶来,停在饭店侧门。司机下了车,饭店里出来几个穿厨师服的人,从车上往下搬大麻袋。顾耀东似乎想到什么,扔下勺子到就朝饭店跑去。
侧门外,警卫检查完了麻袋里的白菜,示意他们可以搬去后厨了。一名厨师费劲地扛起麻袋,朝侧门走去。顾耀东忽然冒出来,接过他的麻袋,闷头就朝侧门扛去。厨师还以为他是跟着货车司机来帮忙的,没有在意。
警卫拦住了他:“你是哪儿的?”
顾耀东用麻袋遮掩着脸:“跟着货车来的,帮忙卸货。”
警卫看他快扛不住了,半信半疑地放了行。
顾耀东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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