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顶饭店出来,宋祁川便一个人开车上了高架。
他沿着城区兜了好几圈,入眼是无尽的夜,夜空中化不开的黑,浓稠的帘幕像是无论如何也冲不破似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口腔里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他像个末日囚徒,横冲乱撞着想要冲出桎梏。
午夜时分,一道刺眼的白光闪了神。
他猛打方向盘,在车头失控即将撞上路桩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沉的梦里。
那是佟素离世后的第三个月,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偶尔困极了,没过多久也会被噩梦惊醒。
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整个人颓废得不成样子。
覃榭舟从国外旅行回来,看到他那模样,差点以为他碰了毒.品。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种思维、记忆或者梦境反复,且不自主地涌现回忆的症状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所有人都建议他趁早放下,告诉他那是意外,佟素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大概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又一个从噩梦中惊醒的午夜,宋祁川定了一张机票。
他去了佟素出事的那个小山村,这是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去。
建在山谷间的村庄已经破落不堪,到处是横断的残垣,听村长说,那里的人已经搬去了别的地方。
他开车去了不远处的墓园,说是墓园,只是一座小小的荒山。
上面有许多个小土包,里面埋着在那场意外中不幸离开的人。
宋祁川去镇上的花店买花,说要送人,老板问他那女孩喜欢什么花,那时宋祁川才意识到,他对那个可怜的姑娘根本就不了解。
凭着感觉,他挑了一束白百合。
上山转了一圈,找到了她的坟墓。
其实墓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父母已经把她接回了凌南。
她的墓是当地镇政.府为了感激她支教的义举,给她专门竖了块碑。
宋祁川在墓前坐了很久,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的命格不太好,那一年,他失去了父母,又害死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女孩。
从山上下来,他就打算走了。
经过新建村落的时候,看到了虞岁。
她很坚韧,也很特别。
宋祁川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是突然有个时刻,他想起佟素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这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没法读到高中。
一来是家里不支持,二来,在农村女孩读书无用论的长期熏陶下,她们自己对学习也不上心。
这样的可怜孩子太多了,大部分只上到初中,便跟着邻居外出打工了。
宋祁川停了车,穿过人群,他把虞岁抱了起来。
在镇上的卫生所,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他那时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拯救一个可怜的孩子,是他仅剩的一点怜悯之心。
很意外,虞岁答应了他。
可更意外的是,自从虞岁进入了他的生活,他的失眠就渐渐地好了。
有一天,她怯生生地跑到他面前问,能不能在院子里种花。
宋祁川放下书,问她想种什么花。
虞岁说是蔷薇。因为在她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蔷薇树,是她妈妈种的,一到春天就满院的小红花,好看极了。
宋祁川允了她,然后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去找袁婶了。
他觉得虞岁也像一朵小小的蔷薇,顽强地适应着环境,然后开出最可爱俏丽的花朵。
他的生活仿佛有了新的希望,虽然他也说不清那希望到底是什么。
宋家的人反对他带个半大的孩子在身边养着,尤其是宋自远,他不喜欢虞岁,甚至说可以为她找个配置健全的福利院收养。
宋祁川扛住所有的反对,坚决地留住了她。
旁人都以为他是虞岁的救世主,可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个小丫头也是他的救世主。
他们只有相互依赖,相互依托,彼此的生活才过得下去。
于是就这样诡异又和谐地生活了十年。
他以为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可他忘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祸患的火苗。
宋祁川不知道虞岁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不过他觉得这问题本身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虞岁的。
他早就习惯了照顾她,对她好,关心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绝对安全的领域,正因如此,变化在悄悄发生,而他却一无所知。
可能是从宋自远提出给她安排一门婚事的时候,也可能是她提出搬出平微山的房子彻底独立的时候,还可能是她和靳燃的绯闻愈演愈烈甚嚣尘上的时候。
直到那个夜晚,佟素的生日,他本应该深陷在愧疚里,无止尽地思念她才对,可他醉眼惺忪中看到的,却是虞岁。
他以为又是一场盛大的幻觉,那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般的唇瓣慢慢凑近,他所有的自制力在瞬间崩塌。
他配不上虞岁,他心爱的姑娘,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而他不是。
他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命运的江河横在眼前,他无法泅渡,那是他自己的业障。
于是他想把虞岁推得远远的。
可她离他越远,他就越痛苦。
折磨到最后,宋祁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虞岁的离开,好像把他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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