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群贞说了半截的话,卡在了嗓子眼上,她腾地就从床上起来,扑到了窗户边,见奎香婶娘拿着砧板刀对着她家大门边砍边骂,气势磅礴。
奎香婶娘和刘群贞家只隔了一户,也就是原明家,她家朝前错开一点,和原明家隔了一道小水渠,后院挨着原明家的打谷场,里面种了一棵大梨树,前几天还结了不少成人拳头般大的梨。
“你骂谁,啊?你骂谁?”刘群贞隔着一道窗户和奎香对骂,“谁偷了你的梨,你骂谁去,你站我家门口骂什么?”
“我骂偷了我梨的小不死的,关你什么事?不要脸的东西,一家大小都不要脸……”
就在这时,锦明从后门进来,他兜里一左一右装着两个梨,嘴里还啃着一个,看到夏同平喊了一声“爸”,又见门口骂的人,掉头就跑。
夏同平这才知道,奎香骂的是自己的小儿子,他比锦城小不到一岁,本事大很多。
“你去哪儿?”夏同平一伸手揪住了锦明的后领子,从他的手里夺过梨,又从他兜里把两个梨掏出来,朝门口奎香砸过去,“把你的梨还你,几个梨好了,小孩子不懂事,摘来吃了,骂什么骂?再骂,把你的嘴撕烂!”
奎香被他砸了个正着,气得跳起来了,“不要脸的东西,你有本事来撕我的嘴啊!”
刘群贞吼道,“同平,你是死人吗?你就去把她的嘴撕了!”
夏同平抄起墙角的铁锹就冲上去,奎香手里拿着刀,也慌了,她掉头就朝家的方向跑,边跑边喊,“杀人啦,同平杀人啦!”
夏同平见她跑,追得更快了,香烟叼在嘴上,烟灰落在前襟,他边跑边骂,“跑你妈的个p,才不是骂得蛮起劲吗?”
奎香一脚踢在一块土坯上,猛地朝前扑去,头撞在了石磙上,当场就不省人事。
夏同平收住脚步,铁锹落了下来,锹把砸在他的脚上,他都不知道了,唇瓣哆嗦,从来不离口的烟也落下来,在地上依旧泛起袅袅的烟雾。
“杀人啦,夏同平把我妈杀了!”
夏晓波从家里跑出来,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母亲,连忙吆喝父亲和弟弟跑过来,银火冲上前来,揪住了夏同平的前襟,“走,跟我去派出所!”
奎香被两个儿子耸动两下,醒了,她睁开眼睛,“要夏同平赔钱,我差点就死了。”
“赔钱?我凭什么赔钱,是她自己摔了的。”
“不赔是吧?不赔我们就告你!波,把你妈送到卫生所去,我们要去住院。”
奎香当天就住进了卫生所,派出所来调查,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人证物证也都有,确实是夏同平追赶奎香导致了奎香摔倒受伤,夏同平需要负主要责任。
如果两家不能协解,那就只能走司法程序。
夜里,刘满枝来到夏崇平家里,边哭边说,“他好歹是你弟弟,你们都是我生的,他比你笨多了,我才一直偏向他。自古皇帝爱长子,百姓喜幺儿,我做错了什么?你就对我记恨在心,我都快病死了,你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我看你做什么?我早就说过,你不拿我当儿子,我也不拿你当妈,再说了,你不是还没死吗?”
卢秋菊很不耐烦,“你要他做什么,你直接说吧,哭哭啼啼的,听到都烦。”
“你跟银火关系不是一向很好吗?这次出了这事,也不都是同平的责任,奎香拿着砧板刀在门口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自己跑摔了,能怪谁?”
“奎香拿着砧板刀在门口骂,骂得难听,那他二婶又不是没有拿砧板刀在我门口边剁边骂,你当时听了,也没说不好听。骂人的话嘛,不都是那么些,说起来,你在村里都是骂人的祖宗了,还有你听不惯的?同平拿把锹追着人打,幸好奎香跑得快,要不然,被他一锹拍下去,就真醒不过来了。”
刘满枝听得气死了,“你是当哥的人说的话吗?同儿拿把锹是想打她?就吓唬一下,她自己做贼心虚,跑摔了,能怪同儿?”
“都到现在了还这么护着他,他要不是你这么护着,也不至于这样。你看看他现在活成什么样子?整个夏桥村有哪个瞧得起他?姑娘妇女吵架,他还拿把锹要打人,有他这种做法?”
“就算他做错了,他现在搞不好要坐牢,你就看着不管?”
“那你想我怎么管?我帮他去坐牢?”
“银火说要拿两千块钱,给了就私了,现在他哪有两千块钱?你有的话,就帮他一点。”
“没有!”夏崇平斩钉截铁,“他没有,你不是有吗?叫父拿出来,反正给你们帮他,我也从来没说什么,你也不用来我这里讨我的口气。”
“我哪有钱?你父一个月就那点死工资,他几时有几多钱给过我?你没钱,你没钱做这么大的屋子?听说花了好几万,还帮三清观那老道士都留了间房,我还是你老娘呢,你想过我没有?现在你弟落难了,叫你支持一下,你没钱了。”
“我是没钱,我这钱都是清儿她师父师兄资助的。”
这话,刘满枝是不信的。她悻悻而归,夏同平坐在她屋里等她,小板凳旁边落了一堆烟蒂,面前是一堆烟灰,脸色笼罩在昏黄的灯光和缭绕的烟雾中,眼神黯淡,烟头明灭。
刘群贞看到一蹶不振的儿子,心疼不已,对无情的大儿子越发恨起来,“那抽筋短寿的,他不肯拿钱出来。”
夏同平叹了口气,“不拿钱就不拿钱,他那钱,估计也来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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