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能这么做。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睁开眼,隔着后视镜,和宋明海冷淡对视:“我转学,但是有个条件。”
“讲。”
“演完校庆的文艺汇演再走。”
“给我个理由。”
“那天是我生日。”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宋明海沉默了。
而宋厌只是看着远方压着沉沉乌云的天际,嗓音低而渺远:“爸,我这辈子就从来没过过一次真正的生日。”
那一声爸,是隔了许多年以来,暌违已久的,陌生而艰难的称呼。
像是压了无数委屈怨恨的一声无力威胁,又像是终于死心后的最后一句悲哀馈赠,落在春日微凉的寒雨里,听得人心凉微惊。
宋明海看着车窗倒映出的那副与自己相似的面孔,突然有了一种他彻底失去了什么的预感。
或许是在那么一瞬间他终于有了一丝丝的为人父母的心软。
或许是他对这场交易的谈判结果最后满意后的法外施恩。
总之,他在微顿后,应道:“好。到时候结束了,你和我一起走,下车吧。”
宋厌打开了车门,雨水落在了他的发梢肩上。
他试图转身关上车门,宋明海叫住了他:“宋厌。”
宋厌扶着车门,冷冷垂眸。
宋明海坐在车厢内,抬眸仰视:“你知道为什么总是我赢吗?”
宋厌不语。
宋明海慢条斯理道:“因为你这些比普通人优渥一百倍的吃穿用度没有一样是靠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你依附他人而活,就只能依附他人的决定,这就是弱者的无能为力,明白吗?”
这就是弱者的无能为力。
这是宋明海第二次对他说这句话。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内容。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宋明海说得对。
这就是他们的无能为力。
因为不够强大,不够成熟,不够独立,所以才在这样的年纪,总是无能为力。
比如那块他没能保护下来的小王子手表。
比如这次他没能留下来的抉择。
但是他想宋明海或许忘了一件事,没有弱者永远是弱者,尤其是当遇上了无比强烈的想要拥有和守护的人和事的时候,他们总能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强大起来。
“谢谢。”
宋厌留给宋明海这两个字后,关上了车门。
转过身,就入了夏枝野的伞下,风雨都被阻挡在外,带着熟悉的浸润在空气里的温暖的柑橘调气味。
他抬眸看向夏枝野:“你相信我们无论如何永远都不会分手吗?”
夏枝野撑着伞,低头看着他,认真而温柔地答道:“我相信。”
于是宋厌垂下眼睫,牵过了夏枝野的手。
两串同样的手链轻轻碰撞在一起,是无声的默契。
他们撑着伞,一起肩并肩地走进了雨里。
当着宋明海的面,当着夏老的面,当着那条老街所有看着他们每日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的那些见证者的面,一起坦坦荡荡地走进了雨里。
夏家的司机最终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夏老,你真的就这么同意了?”
夏老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法律规定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只能管他们到十八岁,就是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别人管不了也负不了责。”
所以他只会管夏枝野到十八岁。
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最自私最古板最想让孩子好的封建家长,他不会让夏枝野再去见宋厌。
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们年少无知的冲动,他不能看着他的孩子走上一条艰难的路。
可是如果再往后的经历证明了他们不是年少无知的冲动,他们经受住了距离和时间的考验,他们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那他再也没有权利去干涉。
“小野啊,和他爸一样,性子比谁都好,也比谁都倔,要么没有稀罕的东西,但一旦稀罕上了,怕就是再难撒手了。”
雨天悠悠的一声叹息,是少年们早就在心里笃定好的结局。
·
夏枝野和宋厌如往常一般出现在形体室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内是一片凝重的沉默,众人都看着他们,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孔晓晓的眼眶甚至还有点红。
最先笑了一声的竟然是宋厌:“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看见他笑了,其他人瞬间就绷不住了,小胖哽咽道:“厌哥你怎么还笑啊,刚才孔晓晓去教务处领道具,听到刘德青给其他老师说你爸要把你转走了。”
“哦,这个啊。”宋厌笑道,“是有这么回事。因为我和夏枝野谈恋爱被他们发现了。”
“……”
因为说得过于轻描淡写又无足轻重,其他人呆坐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只有宋厌依旧笑道:“不过我爸说等我们演完了再带我走,正好那天还是我生日,所以你们到时候给力点行不行。”
或许是因为宋厌表现得太冷酷暴躁了,所以当他这样的时候笑着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泛起了酸。
小胖第一个抱住了宋厌,嗷嗷大哭:“你爸怎么这样啊,喜欢男的怎么了啊,干嘛就要转学啊,你才转来多久啊,转来转去好玩吗?”
而一向拒绝除了夏枝野以外所有人触碰的宋厌竟然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两百斤的胖子别哭了,我把学校门口奶茶店的会员卡留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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