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进项主要来源于庄子上的收成和铺子里的运作,但是老夫人的手里还握着漕运,这些年来攒下的银子许是不少,都是专供宫里的贵妃娘娘和十皇子用的。”
宋炳德见周清越难得有兴趣,便多说了几句:“这事将军也是知道的,年年咱们府里往宫里递的银子可不少,还有十皇子每回来咱们府里都不会空着手回去的。”
漕运?
周清越对漕运一事当真是不熟悉,上辈子只是听说过而已,略微顿首便道:“德叔,你且和我说说这漕运是怎么回事。”
“漕运,简单来说就是利用纵贯南北的大泽江和各个分支河道进行官粮或者货物的运输,主要是将南方源州、淮州、汴州等地丰富的粮食运往阜城。朝廷特设一个官职来掌管,这就是度支。朝廷需要大量的人手来搬运这些东西,而负责搬运货物的就是漕帮,这漕帮的现任帮主是老夫人没出五服的侄子。”
周清越心中已是一惊,仍镇定的问道:“这漕运一年能运多少粮食?”
“我之前留意了一下,近三年从源淮之地运来阜城的粮食总共有七百万石。”
七百万石!
饶是周清越再不了解行情,也知道这是个富得流油的买卖。
怪不得上辈子赵炀根本不把银子放在眼里。
“朝廷里有人知道这漕帮的现任帮主是祖母的侄子吗?”
宋炳德摇摇头,下刻便道:“虽说是不知道是老夫人的侄子,但是都知道漕帮帮主和辅国大将军府有着关系。上个月,漕帮有船货物从源州运来阜城的时候,在澄江县的时候被县令高贵之给扣了下来,是老夫人让我拿着大将军府的印鉴去解决的。”
周清越抬起眼眸看着宋炳德,远山眉也跟着扬了起来,颇有兴趣的问道:“船上运的是什么?”
一般的货物,像粮食之类的,一个小小的县令没必要同漕帮过不去,所以周清越断定,这船货肯定有问题。
“是盐。”
盐铁官营是自前朝就沿袭下来的,朝廷特设盐铁转运使一职专门负责盐铁,而盐铁一直都是朝廷的钱袋子,这漕帮胆子倒是大,竟敢把手伸到皇帝的钱袋子里!
不,或许不是漕帮的胆子大,真正有胆量的也许就是刘老夫人。
“我去之前并不知道这被扣的是盐,是去了之后才知道的,若是我之前知晓这是盐,万万不会去这一趟的。”
宋炳德何尝不知就是他这么一趟,把漕帮和辅国大将军府的关系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依你看,祖母她知道这件事吗?”
指的是漕帮运了一船盐的事。
“哪里有不知晓的道理?”宋炳德垂垂眼,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左想右想还是说道:“漕帮哪里有胆子偷运朝廷的盐?我……我估摸着是老夫人做的主。”
周清越长长舒一口气,刘老夫人这是要把辅国大将军府往造反的路上带了,前世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幺蛾子?
“待父亲归来,这事还是报予父亲知晓的好。”
宋炳德也松口气,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周清越站了起来,对宋炳德道:“府里府外的事还得劳烦你多盯着,特别是和老夫人有关的。我说的你可懂?这大将军府里一百多口人,不能由着她摆布。”
“是,是。”宋炳德一口应了,“我知道轻重。”
“许久未见我那祖母了,也是时候去见上一见了。”
周清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宋炳德连那红色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洋洋洒洒的雪依旧在肆意的飘着,等周清越带着扶柳和槿卉到文礼堂的时候,刘老夫人刚刚起身,正在梳洗,周清越便在外间等了一刻钟,之后才被请进里屋。
同外间的寒冷不同的是,里屋里烧着地炕,俨然如春。
绕过绣着《水墨松柏竹图》的屏风,透过珠帘便能隐约见一个富态十足、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依靠在围塌上,身后的墙上是一副《寿比南山》的画,打帘进去便能清楚的看见那幅画上还提了一副前朝诗人写的一句诗:“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
“清越给祖母请安。”周清越嘴角挂着得体的笑,福身给刘老夫人请了安,接着就寒暄道:“这一个月来,祖母体恤孙女,免了孙女的晨昏定省,孙女唯恐将身上的病症过给祖母,只能时时惦念之。”
刘老夫人把左手递给了周清越,周清越笑着走上前双手握住,刘老夫人又把右手覆在周清越的柔夷上,道:“你好祖母自然就好了,只不过近些日子来有些总觉得有些乏累,所以中午比较贪睡,这才刚起。”
周清越关切的问道:“可请大夫过府来看了?祖母可是上了年岁的人,身上但凡有一些看不上眼的小事都得好生注意着。”
刘老夫人松开了她的手,眼中的异样一划而过,随即慈祥的笑道:“我这身子虽然不好,但是还算是健朗。对了听说你父亲快要回来了?”
周清越挪步到一旁坐下,笑着道:“可不是。祖母您不说我都忘了和您说这事儿了,大军业已开拔,父亲得陛下恩准先行回京,不出一月便能归家了。”
刘老夫人呵呵的笑着,又感慨道:“老大倒是有好些年没回来了。让人寻个日子,你同我去南禅寺还愿。”
周凎出征的时候,刘老夫人便去南禅寺烧香拜佛,保佑周凎旗开得胜早日归来,得知周凎不日将到京,她自然要去还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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