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通十年,懿宗最宠爱的女儿同昌公主出嫁,倾尽宫中珍宝古玩,赐第于广化里,窗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槽匮亦以金银为之,编金缕以为箕筐,又赐钱五百万缗,等同国家岁入的一半。
驸马韦保衡,婚前不过是右拾遗,婚后平步青云,官至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位列宰相。
可惜同昌公主无福消受天下百姓的膏谀,第二年就病逝了,懿宗医官韩宗卲等二十余人,收捕亲族三百余人系京兆狱,还罢免忠直谏言的宰相刘瞻。
咸通十二年正月,葬同昌公主,珍玩贵物二十舆,锦绣珠玉,辉焕三十余里。
然而到了黄巢之乱,僖宗外逃,妃嫔公主多有饿死者,留京宗室、世家皆被屠戮,同昌公主之陵被盗挖,扬骨于外。
就连一代天骄的玄宗昭陵也被盗掘。
这也是李晔不修陵寝的原因。
虽然大唐恢复了一些生机,但平原公主出嫁,一切从简、从速,所有繁琐的礼仪典制都在李晔的坚持下免去了。
太子被废,皇帝嫁女,现在是特殊时期。
不过该有的场面还是有的。
迎亲当日,左列一队五百银甲红缯的亲卫都,骑白马,右列一队五百黑甲黑缯的黑云长剑都,骑红马。
旌旗招展,盔甲鲜明,战马雄壮,骑兵威武。
一切都在刺激着长安城百姓。
休沐的唐军士卒也在人群中观望着。
从朱雀门走到开远门,然后绕过大半个长安,行至通化门,最后回到周云翼的宅邸宣平坊。
整个长安也随之沸腾起来,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骑兵身上。
而当公主车驾驶过朱雀大街时,把百姓的热情推向了高潮。
没有华光珠彩,没有金银珠钱资。
却并没有减弱这场婚礼的庄严。
周云翼底层出身,一向呆在军中,为人低调,在长安交游并不多,除了军中一些将领前来祝贺,最多的就是亲卫都,以及以前的袍泽。
韩全晦嗅觉灵敏,是第一个前来祝贺的朝堂大佬,这次聪明多了,知道李晔不想奢侈,送来的礼物,也是战马宝刀长槊等物,不过细心之人还是能从其考究的工艺上,看出礼物的独具匠心,绝非出于一般匠人之手。
寒门出身的官员也多来恭贺。
世族出身的官员,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长安仅存的大族,如裴家、崔家、韦家,多次向皇帝委婉提过求娶公主之事,把族中的青年才俊有意无意借各种场合,推到皇后视线前。
皇后倒是看中了几个俊朗的郎君。
不过都被李晔拒绝了。
皇族与世家通婚,自晚唐就是风气,双方借姻亲深度捆绑,比如懿宗的驸马韦保衡,就是京兆韦氏出身。
现在嫡公主嫁给武夫,世家大族难免会有些想法。
皇后的病情也好了许多,脸上重现血色。
女儿出嫁,李晔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当婚礼结束之后,长安城中再次风声四起。
太子被废,下一任太子是谁?
帝国需要一个储君,权力需要继承。
不仅朝堂上群臣暗流涌动,坊间也流传起各种推测起来。
就连后宫中也不宁静。
储君永远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与此同时,汴梁城中的朱温也在头疼,随着他身体的每况日下,几个儿媳们越来越殷切了。
从底层崛起的朱温,对权力异常贪婪,多次以猜忌斩杀军中骄兵悍将,不过头狼终有老弱的一天,自从柏乡大战之后,朱温感觉自己的半条命也去了。
大唐从西、南两面围堵上来,宿敌李存勖如朝阳一般悬挂在北面。
朱温心如火烧。
从地缘上看,汴梁已经成了囚笼,没有任何进取的方向,柏乡大战,梁军精锐十去其七,不仅无力与大唐争锋,也无力与河东争锋了。
仿佛一条绞索套在朱温脖子上,令其呼吸越来越困难。
“天命有常,祸福无端,李存勖今日虽强,但并无攻灭我国的实力,大梁人口充盈,钱粮广盛,攻势不足,守势有余,唐晋两家攻我,于我大不利,臣观河东,有扫平八荒之意,李存勖锐意进取,必不肯屈服人下,臣以为可挑唆二者争锋。”
这几年李振也苍老了许多,刚到不惑之年,鬓间已生霜意。
“唐廷当年之所以能在我军强攻下苟存,盖因与李克用结盟,若不打破二者结盟,我国难以久持!”敬翔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愁容。
朱温咳嗽几声,想说话,又闭上眼,静听二人接下来的话。
“陛下觉得洛阳如何?”李振眼睛中闪着幽光。
朱温眉头一皱,还是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在软塌上仿佛睡着一般,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让朱温的面目多了几分阴沉。
柏乡大战之后,朱温诛杀作战不力的将校两百余人,连他们的家人也没有幸免于难。
近三千人被腰斩于街市上。
头狼老了,但杀心没有老。
“洛阳天下雄城,旧唐之东都。”敬翔瞥了一眼李振,他虽精熟于政务,但眼光终究低李振一些。
“柏乡大战之后,李存勖不敢动魏博,兵锋却直指洛阳,如今孟州已被其攻陷,洛阳数次遭到其侵袭,阎宝几次求援。”
“你想说什么?”朱温忽然睁开了眼,他脸上虽有病色,目光却依旧锋利。
即使陪伴多年,李振接触到这目光,心中仍忍不住一颤,“臣、臣想说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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