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脸色稍霁,想着此刻还能有个男人在护着她,陪着她……心中那股因范申而起的恼怒终于有点缓解之意。
崔全海双眼如炬,看他脸色好转,方又道:“另外,御医已在殿外恭候,可要宣召?”
经刚刚范申那一气,所谓以毒攻毒,故而眼下头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心里还堵得厉害,官家想了想,道:“宣到玉芙殿去吧。”
崔全海点头,去前又道:“要不……就由老奴领着过去?”
官家先是微怔,领会过来后,不由失笑,心底郁悒散一半:“还是你老奸巨猾,去吧。”
玉芙殿。
褚怿给赵彭一呛,偏开脸,咳嗽连连。
赵彭慌得半起身:“姐夫可还好?”
眉头打结,深深自省:“可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褚怿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会儿,回头,勾唇:“没有。”
可那声音分明是半丝笑意也无的。
赵彭:“……”
赵彭盯着面前男人,回味着他刚刚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琢磨不透,后边钱小令上前来,提醒道:“殿下,崔内侍来了。”
赵彭抬眸一看,花圃后,两个人影前后走来,果然是伺候官家跟前的崔全海,至于后面跟着的那个,赫然是一名御医。
桌前,两人相继起身。
崔全海领着御医上前见礼,说明来意后,赵彭大喜,暗道爹爹果然不会对容央如此绝情,当下催着二人进殿。
褚怿照旧等在殿外。
不多时,崔全海自殿内走出来,眼中含笑,竟是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模样。
褚怿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崔内侍有话请讲。”
春树垂荫,荫里青年人眉目泠然,一派磊落潇洒,毫无做作扭捏,崔全海心中赞赏,怀捧拂尘上前半步,在其耳畔低语片刻。
褚怿皱眉,少顷道:“崔内侍为何对我说这些?”
崔全海微笑道:“老奴伺候御前,一心只愿官家顺遂,嘉仪帝姬于官家而言,意义绝非寻常。
人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却不知咱这位官家乃是旷古罕见的重情重义,宁抱恨终天,受人责难,也不愿先后血脉损伤丝毫。
如今帝姬虽为侯府妇,却依然是官家心头血,驸马聪明英毅,应知老奴方才所言何意。”
话说到这份上,便只一层窗户纸捅不捅的问题了。
褚怿轻笑:“明白,如不想前程尽毁,讨好帝姬便是。”
崔全海显然不料他就这样把那窗户纸捅了,对上那不羁眼神,一时竟有点芒刺在背之感。
褚怿唇角弧度不变:“然,褚某生性粗鄙,任达不拘,贯来不擅溜须拍马。
帝姬虽为官家心头血,但如今已是侯府妇,褚某护她,爱她,只凭责任所在,心意使然,无关旁余。”
崔全海心念起伏,在青年坦荡目光逼视之下,惭愧低头:“驸马光明磊落,襟怀坦白,老奴自惭形秽。”
褚怿虚扶,语气放缓:“崔内侍不必自谦,您如‘自惭形秽’,又何必冒险把御前之事告知在下?
于官家,您尽心尽力;于帝姬,亦是一片丹心,相较之下,褚某才是自愧弗如。”
崔全海喟然而叹,不禁又深看青年一眼,由衷笑道:“帝姬有驸马相护,老奴和官家已然放心。”
褚怿浅笑不语。
一刻钟后,御医提着药箱自内而来,崔全海告辞,褚怿点头,把人目送走后,眸底暗流涌动。
先前崔全海在耳边所语,正是范申请奏罢免自己指挥使一职之事,念及那日让李业思所查的内情,褚怿心中疑思渐重。
自己尚未还手,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展开后招了么?
庭中风声飒飒卷过,满树落蕊飘零,褚怿敛眸,把襟前残红掸落。
依照惯例,帝姬归宁这日夜里,官家会在延和殿内宴请前朝三品以上官员共同庆贺。
是夜,熙熙攘攘的大殿中莺歌燕舞,觥筹交错,嘉仪帝姬坐在席间,虽然已得崔全海致歉、赵彭开导,但此刻还是郁郁寡欢,至始至终没朝主座上的那双人看去一眼。
案上一壶酒被彻底倒干,容央醉眼朦胧,伸手去够边上人的酒壶,被对方牢牢把手腕抓住。
“我,要。”
容央一字一顿,眼神放狠。
褚怿不为所动:“回家给你。”
“……”容央耷拉眼皮,见他不肯给,立刻掉头吩咐边上宫女取酒来。
宫女自然不敢不从,应声而去,褚怿眼神微沉,看回身边似醉非醉的人:“殿下酒量如何?”
“甚好。”
“酒品呢?”
容央听出弦外之音,拍着胸脯冷笑:“放心,比本殿下人品都好!”
褚怿唇微动,点头。
少顷,宫女捧上酒来,容央挣开男人的禁锢,闷不吭声提壶斟酒。
那边尚书大人跟中书舍人喝一杯,她也喝一杯;这边少傅大人跟太尉大人干一口,她也干一口……
忙忙碌碌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彻底醉的,只记得最后倒在一人怀里,朦胧的视野里光影混乱。
主座上,帝后各执酒盏,相视而笑,恍惚中,竟回到了小时候爹爹嬢嬢给自己和赵彭举办生日宴的时候……
可是,怎么可能还能回到那个时候呢?
亥时,宫宴散,漫天星辰如锦。
宣德门外,夜风瑟瑟,内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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