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穿着周沉的睡衣下楼,客厅里暗沉沉一片,一个人影都没有,只留了一盏落地灯。
周沉这次真拿她没有办法了,用指甲轻轻挠了挠自己的额头,笑着回答:谁让你每次落魄的时候都被我遇到呢!
是吧,何欢自己回想一下,从第一次在唐会带着受伤的于玮彤撞巧上了他的车之后,他们每一次相遇好像都是偶遇。
没有约定,没有联系,却总是能够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遇到。
邺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个人却能三番四次遇到。何欢觉得也只能归结为缘分了。
缘分啊...跟一个比自己大了这么多的男人之间的缘分,何欢想到这些突然又笑了笑。【\网 w ww.aixs】
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当然不敢讲。
周沉也没多问,又将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喝掉!这回直接是命令口气。
何欢好像对他这种命令式的说话方式很受用,竟真的拿过杯子一口气喝掉了,只是像是喝的毒药,眉头皱到脸都要变形了。
周沉见她那痛苦的样子也只能笑,接过空杯子。
走,带你去个地方。
周沉前面开灯,何欢跟在他身后,因为身上穿的是周沉的睡衣,又长又大,她怕把睡衣踩到脚下,所以走路的时候必须将下摆捏在手里。就这样跟着周沉穿过一条很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最北边的房间。
推开门,一阵呛烈的灰尘扑面而来。
这是杂物间。周沉侧身开了灯,何欢扫视了一下,果然是杂物间,很宽敞,只是现在堆满了闲置不用的沙发椅子和零散摆饰。
你带我来这里...
有好东西。周沉又往里面走了一点,走到最里面的角落里,靠墙放着一个庞然大物,用黑色绒布盖着。
周沉抬手一揭,灯光下的空气中扬起许多灰尘,绒布落地,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何欢几乎一下子用手捂住嘴,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施坦威?
嗯,斯坦威原装三角钢琴,上世纪的老货了。英国舶来品,这架钢琴进宅子的时候我父亲应该才刚出生。
何欢简直不敢相信,捂着嘴走到钢琴前面。
她知道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在市场上的价格,更何况这还是古董货,搁到今天简直是天文数字了,而且她还知道半个多世纪前的施坦威都是纯手工制作,上面的漆水和木面即使是经历了这么长年月依旧发亮如新。
天...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就随随便便放在这杂物间里?何欢觉得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周沉笑笑,摆了一张椅子过来。
要不你来试试?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何欢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到钢琴前面,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心里都发慌啊。
何欢沉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指,这才小心翼翼地弹下去第一个音符,结果手指又一下子缩回来了,抬头看着旁边的周沉:这琴键真的是象牙做的?
......天然象牙。
啧啧...何欢也只能抖了抖肩。
万恶的资本家啊,她心里把周家上下老祖宗都骂了一遍,可是她真是爱死这架钢琴了,手指连续在上面弹了一小段,可惜因为闲置太久,音已经不准。
何欢将手缩回来,索性不弹了,这种钢琴摆到现在就是艺术品,谁舍得弹艺术品。
周沉见她闷头研究那架钢琴的样子,贪婪又新奇,越来越像个孩子。
你先起来。他轻轻拉了拉何欢的手腕。他团有划。
何欢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周沉坐下去,双臂抬起,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上面试着弹了一串音符......
何欢吓懵了。
你会弹钢琴?
嗯,以前学过,不过只会几首曲子糊弄人。他水平自然不如何欢,顶多业余级别,只是小时候断断续续学过几年,后来周鸿声说钢琴这玩意儿是女孩子学的,怕周沉学钻了会变得像个柔柔弱弱的女人。
啧啧...这是周鸿声的逻辑,但也要体谅他。
周沉回想,那时候周胤早就已经不在了,周鸿声将所有期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是希望周沉以后可以成为一个狠辣果敢的商人,这样才有能力继承周家的产业。
周沉也没让他失望,从小成绩优异,做事也有魄力,更难得的是身上没有沾染一点富家公子会有的恶习,反而谦雅有礼。
只是周沉自己心里明白,他这些年所做的事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无奈他背负着这么一个姓氏。
他是周鸿声的儿子,是周鸿声下一辈里唯一的继承人,无人可以推却,他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怎么了?何欢见他坐在那里发愣。
周沉这才回神,淡笑一声,转身看着何欢:我给你弹一段吧,之前在长福宫听你弹过,不过弹得应该没你好,别见笑。
何欢点头应着,他才转身开始弹那首ボ卡布里的月光ポ,水平其实真算是差强人意,或许是因为许久不弹,也有可能是因为音色太不准,反正就是弹得很业余,可何欢却觉得这是她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动听的琴音,以至于那夜那景全部烙在了她的脑海中。
堆满东西的杂物间,昂贵的古董钢琴,空气里呛人的灰尘味道混着窗外的雨气,还有这个男人,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周沉,却愿意穿着家居毛衣坐在这杂物间内为她演奏一首曲子。
后来有次周沉跟她开玩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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