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刚刚开春,气温渐渐升高,但地上还是很凉的,也没有到赤着脚走路的地步。
更何况,其一身破布围成的一件衣服,与东交民巷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但暖阳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空气也是不分的,所以他坐在了台阶上,等着汤皖回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他是通县运河里讨生活的船民,一辈子都生活在大运河上面,从出生到结婚,生子再到死都在船上度过。
向他这样的船民,在大运河上还有很多,得不到尊敬,每天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到手的钱还要被那一片的船帮分掉不少,剩下的也就勉强够吃碗饭。
最近迅哥儿一直在往通县跑,要在那里选址建学校,消息传开了之后,船民们之间就起了炙热的心思。
在数千年传统的认知里面,唯有读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因此,船民们生起了要送孩子去读书的念头。
而且在有心的打听之下,更是得知新式学堂的入学条件,没有刻意限制,不分高低尊贵,只要是想来上学都是可以。
因此,这天晚上,沾亲带故的船民们把十几条船并在一起,共商这起大事情。
年纪最大,资历最高的老船民斩钉截铁的说道:
“甭管别人怎么想,孩子一定要送上岸,我老了,这辈子已经没了,就靠你们了!”
“可是,读书的地方,能让咱们家孩子去吗?”说这话的船民,渐渐的低下了头。
“现在清廷都没了,都叫民国了,怎的还不让?”老船民看着夜空,质问道:“莫非我等世世代代,就没个出路了?”
其余船民皆是不说话,心里头没个确切的主意,只是似他们这等船民的孩子要去读书,无论怎么听都像是一个笑话。
夜空中,一轮明月当空照,远处的运河水面波光粼粼,三两声虫鸣还在附和,只是这四周的无限黑暗,让人生不出欣赏美景的念头。
许氏这一门,祖上犯了事,被发配到运河上当船民,圈禁在这条运河上,都已经过好几代人了,该赎的罪都已经赎清了。
老船民再次悲切道:
“这都换了天地了,也该给我们一条活路了。”
随后在黑夜中,吩咐道:
“这几天就去问问,你们商议一下,选个人去。”
其余船民们顿时在黑夜中,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难以抉择,最后还是“希望”战胜了“沮丧”。
选出的代表大约30来岁,由于常年在船上生活,浑身晒得漆黑,皮肤干裂,颧骨突出,没有一点青年的样子。
这名船民代表名字叫许土,想着要来拜见皖之先生,空着手总是不像话,但船民生活本就贫苦,哪里还能买得起礼物。
于是,细思之下,索性吆喝起其他船民,在大运河里捕起了鱼,去掉了小鱼小虾,留下了一条鳜鱼,两条黑鱼和一些巴掌大鲫鱼。
早上天黑没亮,几个船民就轮流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放着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从通县出发,往首都城赶来。
等找到东交民巷的时候,刚巧汤皖出门了,不在家,大牛让许土进院子等,哪知许土硬是不进院子,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
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大牛让许土把巷子口拉板车的几个船民一起叫来吃饭,许土也不干。
此时,心里正急躁不安,就想尽快得到个结果,哪还有吃饭的心思,嘴里连连推辞道:
“不能吃饭,先生还没回来呢,等着就行!”
“反正经常饿肚子,早就习惯了!”
面对犟脾气的许土,大牛也没有办法,况且先生也没回来,自己也不能出去,只能干等着。
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午饭后,汤皖和钱玄沐浴着暖阳,迈着悠闲的步子,不紧不慢往回走。
远远的就瞅见了大门口坐着一个人,边上还有个大木桶,头正挨着木桶,眯着眼在睡觉。
大概是早上起的早,再加上太阳一晒,许土一时犯了困,挨着木桶就睡着了。
“皖之,你认识?”钱玄疑问道。
便瞧见汤皖摇了摇头,互相对视一眼后,俩人带着疑心,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呼呼大睡的许土面前。
“哎!!”汤皖轻叫了一声。
许土这才醒来,闭了几下眼睛,便瞧见两位先生打扮的人,正在弯腰看着自己。
于是,着急忙慌的站起身,赶紧卖力的提着大木桶往边上挪地方,自己则是站到了角落里,全程也不敢再多看两位先生一眼,也不多说一句话。
大木桶被提的水晃荡,溅湿了许土的衣裳,里面的鱼在乱动,这倒是引起了汤皖和钱玄的好奇,便问道:
“你提着这一桶鱼,是来卖的吗?”
“我这鱼.....不卖的!”许土老实的答道。
鳜鱼都已经死了,泛着白肚子飘在水上,见此,汤皖纳闷道:
“你这鱼都死了,不卖是要来干嘛的?”
许土本不想回答,只一心想问问皖之先生船民的孩子能不能上学的事情。
但是架不住两位先生定眼看,心里犯起了嘀咕,只好把袖子往上撸,手往大木桶里一抄,抓着一条黑鱼,拎出水面。
“这下面还有活的,鳜鱼不耐活!”许土老实巴交的解释道。
汤皖这才注意到许土的手臂漆黑,再一看脚上和脸上,顿时明白了过来,问道:
“你是船民吧,首都这一块的也就永定河,再远一些就是通县那里,你是哪里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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