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相信那被他所害痛至白头的女子,竟然……竟然是他心爱之人!
“为什么……会是你?”心碎欲裂,他喃喃自语,依旧不能相信这样残酷的事实。
他竟然亲手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是谁害他?到底是谁?
之前,她也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百般防备过后终于肯相信他一次的时候用这样残酷无情的方式狠狠背弃她?
哑毒、媚毒、刻骨铭心的羞辱、生不如死的折磨……
启云帝容齐、卫国大将军傅筹,从此就是她的敌人,不共戴天。
地上有一柄断剑,没有剑柄,只有锋利的剑身,剑身上有干涸的血迹,那是宗政无忧的血。她看了一眼,缓缓蹲下身去,将那断剑握在手心里,正好是宗政无忧握过的位置。锋利的剑刃没入娇嫩的掌心,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麻木。
将剑尖缓缓抵上对面男人的心口,她面无表情,缓缓问道:“还要我的真心吗?告诉我,你的真心……在哪?”
薄凉的语气,如这秋日里萧瑟的冷风,并不刺骨,却能寒透人心。
傅筹眸光遽碎,一瞬间心死如灰,张口无力,“我……容乐……我……”
“将军!保护将军!”有人喊了一声,尚未撤尽的将士们如潮水般地冲过来,瞬时将他们团团围住。
上万把锋利的武器皆对准了女子纤细的身躯,只要男人一声令下,就能让她万箭穿心。然而,她却不怕,在此之前,她所承受的绝望和耻辱比万箭穿心痛苦千万倍。因此,她对周围上万的敌人看也不看一眼,只是盯住傅筹,没有喜怒,没有表情。
傅筹看着她握剑的手,看着从她指缝里缓缓溢出然后滴下的鲜红,他对四周围过来的将士们失控地喝道:“都滚开!”然后目光慢慢上移,目无焦距地望着她冷漠的眼,万念俱灰。
“容乐,你……杀了我吧。”
没人见过这样的卫国大将军,惊惶无措、悲痛绝望,一向温和从容的神色再也不复存在,而他英俊的面庞只剩惨灰一片。官员们不禁面面相觑,这才明白,原来傅将军竟然不知道红帐内的女人是他的夫人!此事真是蹊跷。
天空依旧无云,夕阳如画亦如血,皇宫里的宫殿巍峨耸立,一如往常的肃穆威严。宣德殿广场上的尸体和血迹已被清理,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似乎从不曾改变过,但傅筹却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丝光明和希望,再也不会有。
冷风迎面,吹过他的脸,掀起对面女子的满头白发,涨满了他的眼帘,一片惨白,他看不见其它颜色。
女子突然放下剑,笑道:“死亡,并不是对一个人的最终惩罚,与其杀了你,不如让你活着,一生悔恨,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朵绝艳无比的笑花,映着嘴角的血迹以及满头白发,在这如血的夕阳下,惊心动魄的瑰丽绽放,妖冶至极。
女子举步,身下鲜红的血印在纤细的脚踝凝结成线。她赤着脚丫子,一脚深一脚浅,拖着长长的大红色罗帐,在人们诧异的眼光中,艰难而缓慢地走过男人的身边,走过这见证她终生耻辱的每一寸土地,拒绝任何人的搀扶,但终究没能走出这遭受皇权诅咒的冰冷宫廷,就已经倒了下去。
冷月如水,晚风清寒。
卫国将军府虽有天大的喜事即将临门,却无人有笑容,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晦暗之中。下人们只知道两日前他们的夫人是在昏迷之中被将军抱了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中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头发全都白了,身上似乎还有很重的伤。将军将看守清谧园的所有侍卫全部处死,当日带夫人出门的常侍卫不见了踪影。
萧可又被接了回来,为漫夭检查完身体,一个劲的哭,就是不说话,急得萧煞和项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差撞墙。
两日两夜,漫长得就像是二十年。
傅筹坐在女子的床前,屋里的下人都被赶了出去,他目光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床上女子紧闭的双眼,望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雪白的头发,两日前所发生的事情在他眼前一遍一遍回放,耳边是密室囚牢里,她频临绝望的挣扎求救。
“阿筹,救我……”
在那个时候,她想到的是他!可他在做什么?灌她毒药,一脚将她踢到墙上;把她放到十万人面前,让她受尽羞辱和折磨,痛至白头……
他到底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
心头剧痛,像是有把铁钳狠狠捏住了他的心口,令他胸腔颤动,一口猩红喷在了颜色艳丽的锦被上。十指紧抠床沿,头磕在坚硬的床板,有呜咽声竟从腔内发出,如不见光明的困兽被人撕裂了心肺。
这么多年,无论何种逆境,他都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是今日,他竟难以自制。
时光的碎铅,似化作无数的尖刀,狠狠捅进他的心窝。这蚀骨的悔痛在心,他未来漫长的人生,将一片灰暗。
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女子,忽然皱起眉头,意识模糊,沉浸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明的出口。周围好像都是血,又好像都是人影,幽灵一样的将她紧紧包围。
她仿佛听到有人对她说:“别回去了,那个世界没一个好人,你在那里只会被人欺骗、利用、伤害,别回去,跟我们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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