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他要稍微多讲一点,为了把舒鹞放在紧张和不安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用“卖惨”的方式切入故事后,周酩远才讲起正题:“加拿大的冬天挺冷的,我等到救援后从医院出来吃的第一顿饭,是温水沏枫糖和普丁。”
“普丁是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舒鹞,睫毛终于不再像房檐上的茅草那样簌簌地抖了。
她皱了皱鼻子,看上去只有好奇。
“很普通的东西,把肉汤和奶酪淋在炸薯条上,就是普丁。”
“咦——”舒鹞拉了个长声,“听上去不怎么好吃啊,薯条不是该沾番茄酱么?
而且枫糖水好甜好甜,不算好喝呢。”
周酩远低低的笑声透过扩音器漫开,他说:“平时不会想吃,坐在加拿大劫后余生的大雪里,会觉得那是人间美味。”
舒鹞的声音变得小小的,像是呓语:“那等我好了,你也……带我去尝尝吧,我还没吃过炸薯条……”
“好。”
舒鹞没再应声,里斯进入工作状态下冷静的声音传出来:“麻醉剂起作用了,我们准备开始手术。”
连接手术室内和等候区域的通讯设备被里斯切断,坐在等候区长椅里的周酩远,两只手肘搭在大腿上,眉心深深凹成“川”字,紧盯着面前的玻璃墙。
通讯被切断的瞬间,他指尖猛地蜷缩。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
好像灵魂被撕裂掉一部分。
周酩远能看见层层玻璃墙体内里斯的身影,看不清舒鹞的脸,他极度不舍让舒鹞一个人躺在里面承受这一切,整个人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
想抽烟。
又想起早晨里斯教授说舒鹞手术完不能闻烟味,手里摸到的烟盒又塞回裤兜里,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坐立不安。
理智上,周酩远知道这场手术不可能出现意外,舒鹞也一定会平平安安。
但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发慌。
不然今早,他也不会在凌晨2点多徘徊在里斯教授卧室的门口,抽了十几支烟,才等到里斯睡醒。
只为了嘱咐里斯,在舒鹞害怕时找个方法让他们能通话。
28年,周酩远才体会到,有些感情是用理智压制不下去的。
手术时间很长,进行到8个多小时,手术室里的人滴水未进,坐在外面等着的周酩远也一样。
安静的研究所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像是惊雷砸进周酩远耳道。
周酩远的研究所有很严格的规定,一切电子设备只要迈进研究中心的大门,都必须是静音状态。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惊了一瞬,周酩远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步迈出休息区,循声看见里斯教授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手机。
手机贴着卡通贴纸,橘色的小猫笑眯眯。
眼睛弯弯,和舒鹞一样。
林间清泉流水和鸟啼虫鸣,偶尔还有两声布谷鸟的叫声,是这个牌子的手机自带的默认闹钟声,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绿色森林。
是舒鹞订的闹钟。
时间:下午5:20。
备注:酩远哥哥,撒浪嘿!
周酩远握着手机,他没关闹钟,手机也就依然“啾啾”唱着鸟鸣在他手心里震动着。
就这么热闹了一分钟,手机才刚安静下来,又重新震动。
他很少用手机闹钟,偶尔那么一次两次,也是闹钟才刚响,他就清醒了,甚至比闹钟醒得还早,也就不知道手机里的闹钟究竟会响多久。
5:21的闹钟响起来时,周酩远还以为是因为他没关掉,手机程序里自带的再次提示。
只不过他看向屏幕,发现这是舒鹞上的第二个闹钟,因为备注变了。
备注:
就知道你舍不得关!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周酩远看着这行字,终于扬起唇角,露出一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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