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微在床上足足躺了五日才醒转,唇色依旧苍白,但是双颊的血色慢慢恢复了。他睁开眼睛,脑子迟钝得很,漆黑的眼睛望着帐顶许久,直到有人进来发现他醒了叫唤了一声,才慢慢地转过头来……
“息微?”月谣见他有些呆呆傻傻的,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吧?”
息微忽然笑了,苍白的皮肤沾上了一点点红润,犹如初生的婴孩,一双星目漆黑英气,眉骨犹如风倚翠竹般清隽。
这一场浩劫虽然令他饱受折磨,却也换回了他的容貌,甚至比以往更加清秀俊逸。
然而他的笑还没维持多久,目光落在月谣身后的姬桓身上,便又沉了下去。月谣回头看了一眼,忙道:“是姬桓和我一起送你回来的,你伤太重了,为了保住你,姬桓也受了很重的伤。”
息微垂下眼去,淡淡地说,“谢谢。”
军医进来观察了他的气色,又把了脉,这才如释重负地说没事了,只是接下来要好好休养,如此这般叮嘱三番,这才退下。
这几日连番下雨,并非进攻的良机,正好息微要养伤,月谣便索性安营扎寨,一边等着息微好转。
倒是夏叙急得很,日日盼着雨季快些过去。
要叩开双身城,无非不是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东南北三座城门皆设有羊肠小道,唯有西门一片坦途,怕是设伏最多,所以西门绝不能走,可另外三座城门也不好走。
月谣望着地形图眉头微皱。
她想到了那条暗道,就是跟踪姚圣燕出城的那条暗道。
“那条暗道阴谲诡异,若要从那里走,最好我们先打探清楚,否则出了事进退维谷,折兵损将。”
月谣点点头,“有道理。不过里应外合,外从哪里入手呢?”她盯着地形图许久,喃喃自语,“我若是双身城,必定在西面埋伏重兵,其次是北面,再其次是东面,最后是南面。从南门入?”
姬桓道:“南面山脉绵延,崇山峻岭难以行走,更不适合大军通过。”
“那派遣死士趁夜上山,攀缘岩谷、入敌左右,隐伏在侧等待大军合击,直接从北门进攻。”月谣低低地说着,又很快自我否定,“可是雨季山路泥泞难走,岩壁湿滑,这是下策。”
姬桓忽然无声笑了一下。
月谣推了他一把,“你笑什么!”她脑海灵光一现,恍然,“我怎么把息微忘了!”
连日的阴雨更加让息微的伤势难返,因此整日躺在床上,月谣调侃他像个病美人,总算逗得他笑了。
他裹着轻软温暖的绒被,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临时搭建的床板上,虽面有怠色,却神采有加。
“我在双身城这段时日,已摸清这里的地形。双身城坐拥东西八百里山脉,是真正的崇山峻岭,所以此处易守难攻……你们若是想另辟蹊径,我劝你们放弃吧。这里大部分地区不是奇峰峭壁就是茂树幽林,就连当地人都很少踏足,你们只会有去无回。”
月谣低头玩弄着匕首,鞘的做工极其精美漂亮,还镶嵌着数颗黑
曜石,就像夜空一样美丽。
“总共四条路,三条行不通,那便只剩下一条,可是唯一的一条却是死路。”
姬桓却说:“未必。”
月谣和息微的目光一齐落在他身上,只见他弯身取下她手里的匕首,“西门整个双身城最薄弱的所在,大家都知道,所以那里的兵力最盛;同样的,大部分将领都不会愿意从西门进。所以我们只需要作出从另外三门其中一个进攻的假象,便可让西门放松警惕。”
“眼下正值雨季,浓夜细雨中潜行,正是掩藏行迹的好时候。”他稍一用力,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面反射出寒冽的光芒,逼得息微略略移开眼去,“就像这把匕首,在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可等你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出鞘见血的时候了。”
月谣眉头微蹙:“先击强?!”她思索片刻,“集中兵力直取西门,击垮强者,剩下的人心自溃。可是……”
息微将她未尽之言接下去:“但是此举必须周密计划,否则易损兵折将。”
镇守西门的是姚氏大宗伯姚山,此人素来谨慎,从不急功近利,哪怕被人在城门前叫骂绿毛龟也能笑吟吟地继续喝酒,所以将西门交给他是最妥善的。
夜雨萧萧,风急雨细,密密麻麻的雨水像针芒一样贴着皮肤飘过来,不一会儿就将人的脸上、手上的都浸湿了。
南方的雨季就是这样,阴雨绵绵没完没了,让本来已经回春的大地变得又湿又冷,令人难受不堪。
姚山动站在城墙上,手搭在湿滑的石壁上,眉头蹙成了一个川字。
眼前夜色漆黑,天地好像被缝合在了一起,一眼望去一片漆黑,一丝光影也透不出来,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粘湿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嚎叫,像是某种野兽,又像飞禽。
姚山动心头一紧,问身边的卫兵:“听到什么没有?”
年轻的卫兵一脸茫然。
那声音一现而过,像是错觉,然而姚山动刚刚放下戒心,空气里再次传来这样的声音,更近更清晰,戍守的将士们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戒备地望向前方一片漆黑。
“是什么声音?”
“是不是野兽?”
“好像是山裂的声音。”可是前方一马平川,哪里来的山?
说话间嚎叫声乍然四起,尖锐如凶隼、低沉如猛虎、狡诈如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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