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赵观音疾步奔至软榻前,挥退帐中侍女,焦急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永安真师的!”
常乐大长公主手里拈着一枚紫葡萄,冷哼一声,漫不经心道:“我可没为难她,她得罪的人太多了,连我们这些知情的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相王能查得出来?查出来也和我不相干,我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
帐外的喧闹声越来越近,赵观音心急如焚,“阿娘糊涂!相王根本不需要证据!您忘了公主府死得不明不白的那些家奴吗?”
等驸马赵瑰和常乐大长公主病愈后,赵观音仔细查过暴病而亡的仆从们的身份和领的差事,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曾奉命跟踪或是试图接近裴英娘、相王府的人。
有几个还曾和裴英娘的护卫接过头,试图往她身边安插人手。
相王的警告已经如此明显,他一直养着那几个巫师,随时能在武皇后面前告她一状,母亲却如此糊涂!还妄图朝裴英娘撒气!
赵观音以前觉得阿娘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傲慢、最雍容的女子,不管她闯了什么祸,阿娘总能庇护她,人命在阿娘眼里,还不如园中一朵精心培育的牡丹花。
阿娘是公主,她生来高贵,行事无须顾忌,所有人都要看她的眼色,连大父、大母见到阿娘,都摆不出阿翁、阿姑的架子,还得小心讨好阿娘。
以前赵观音羡慕阿娘,现在她却为阿娘的傲慢而心惊胆战。
当年裴英娘只是武皇后带进宫的一颗棋子,母亲是地位尊崇的大长公主,地位悬殊。
然而今非昔比,裴英娘不是公主,胜似公主。不论她住在蓬莱宫,还是出家修道,圣人从来没有疏远薄待她,相王和太平公主与她亲如一家,武皇后没表露出特别的喜爱,但是给她一个武姓,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今宫中更是传出相王钟情于她、即将娶她为正妃的消息,她这一生,注定是皇家的人!
甚至连和武皇后不对付的李家宗室,也大多认可她的身份,唯独母亲始终不愿放下架子,把她视作出气筒。
赵观音牙齿咬得咯咯响,脸色发白,淡笑两声,“阿娘,时至今日,我每回进宫,见了永安真师,也得小心奉承一两句,您何苦非认准她不放?她确实非二圣所生的嫡出公主,您又何曾是嫡出的了?!您不甘心她以养女身份享受到公主尊荣,其他人就甘心了?可谁让她讨圣人喜欢,又能凭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拉拢宗室皇亲和文武大臣呢?那些不服气的人如今能够放下嫉妒不甘,为什么您不能?”
她语气低沉,苦笑着道:“圣人固然心慈手软,但早年他何等刚硬,连自己的嫡亲舅舅、一母同胞的妹妹、庶出长子都能舍弃,何况您只是庶出的姑母?您真的非要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肯承认永安真师的地位?”
常乐大长公主勃然变色,掀翻榻上的案几,“你也是由鸿儒教授的诗书学问,圣贤书就是这么教你和你母亲说话的么?”
直到此刻,母亲还执迷不悟。
赵观音踉跄几步,焦躁暴怒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悲凉,双腿一软,瘫坐在绒毯上。
帐外人影幢幢,一只粗糙的大手掀开帘子,身着甲胄的士兵往里探看一眼,眼神锐利如刀,“在里面!”
赵观音颤抖了两下。
常乐大长公主亦变了脸色,“怎么回事?谁敢窥看我的大帐?”
她连声呼唤家奴、甲士前来护卫,叫了半天,帐外脚步声纷杂,没有人敢靠近帐篷。
“阿娘,别喊了。”赵观音理好发鬓,靠着软榻坐直身子,“相王已经派兵把我们围起来了,是生是死,端看圣人怎么处置吧。”
常乐大长公主霍然坐起,脸上难掩愠怒之色,“他无官无职,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难不成他要谋反?”
赵观音垂下眼眸,“二圣为相王撑腰,他有什么不敢?阿娘,还是赶紧想想待会儿怎么向圣人求情自保罢!”
常乐大长公主面色铁青。
帐外,杨知恩拍拍扈从的肩膀,小声叮嘱:“看好了,别让人跑了。”
扈从点点头。
杨知恩目光逡巡,走到广场中间,指挥属下奔向各个帐篷,把名单上的家眷看守起来。
那晚找到裴英娘之后,不必郎主吩咐,他自己去领了二十鞭的刑罚。这会儿他背上的鞭伤还没有全部愈合,这一次是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一定要把郎主的吩咐完成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能输给永安观的那个蔡小郎!
金吾卫四处乱窜,刀光剑影,寒气逼人,席案上的珍馐美味翻倒一地,舞伎们逃的逃,躲的躲,场中乱成一团。
裴宰相和袁宰相都是经历过无数场腥风血雨的老臣,见杨知恩只抓人,不伤人,而二圣的帐篷始终没有千牛备身出来探看外边的骚乱,心里有数,端坐胡床,遥遥看一眼对方,隔着奔逃的人群,互敬对方一盅热酒。
其他大臣看两位阁老如此镇定,心下稍安,呵斥身边吓得嚎啕大哭的侍从,勉强稳住局面。
待杨知恩控制住所有女眷,刚才带着一身血腥气冲进场中的男子利索爬起来,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主帐外,抱拳说了几句什么,里头有人掀开帘子,看他一眼,领着他进去回话。
不一会儿,执失云渐和秦岩等数人走出大帐,挎长刀,负箭囊,一人一骑,奔腾远去。
十几骑骏马飞驰而过,烟尘久久不散。
圣人身边的近侍掀帘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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