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是诸位亲王中书法最好的,尤其擅长草书和隶书。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找他拜师学艺,岂不是浪费?
不过拜师之前,总得先打好基础,才不会被师父嫌弃。
学书法,一般是从欧阳询的楷书开始练起,三年之后再学颜柳。把横、竖、撇、捺、点、折、勾、提八个基本笔画学得炉火纯青了,学其他字体基本上水到渠成。
这是裴英娘上辈子练字的经验,不知道适不适用于现在,她记得颜真卿在安史之乱时期好像镇守平原郡,那他这会子可能还没出生?
裴英娘厚着脸皮找李旦求教,李旦盯着她看了许久,表情有点匪夷所思的意思。
裴英娘冷汗涔涔:我只是想练字而已,用不着这么严肃吧?
李旦站起身,从架子上一堆堆的卷轴中抽出一卷书。
时下造纸术早已经普及中原大地,但装订成册的线装书本还没出现。宫中的书籍典章全是一卷一卷的纸轴,打开的时候,像展开一幅画似的,要徐徐卷动书轴,一点点展开。
所以古人才有“读书破万卷”的说法,而不是什么“读书破万本”。
裴英娘解开书卷的绳子,打开卷册,发现是一篇手抄的《雁塔圣教序》。
李旦修长的指节在书卷上滑过,指尖刻意在题序上停留了一会儿,轻笑出声。
笑声里有几分促狭意味。
裴英娘双颊通红。
褚遂良是真正开启唐代楷书门户的书法大家,他的《雁塔圣教序》被人称作是有唐各碑之冠,后来的颜真卿正是受褚遂良影响,开创出自己风格的。
外祖父的《雁塔圣教序》是楷书范本,她竟然还跑来问李旦应该先临摹哪本经书小楷!
难怪李旦会用那种诧异的眼神看她。
裴英娘羞臊不已,觉得自己快被烧熟了。
李旦看一眼她发红的耳根,嘴角微微弯起,找出另一本书册,“这是《九成宫醴泉铭》,这一卷更适合打基础,练字要有恒心,不用急于一时。”
裴英娘乖乖答应,抱着两卷书册,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的小阁子。一叠声让半夏铺纸研磨,不能让李旦小瞧了!
夜里,李旦忽然把近身伺候的宦者冯德叫到内殿。
冯德小心翼翼道:“大王有何事吩咐?”
李旦指指书案,“送到永安公主那里去。”
冯德躬身应喏,飞快瞥一眼书案,发现漆盘里放着几支宣城紫毫笔,一尊白瓷辟雍砚,一块上好的墨锭。
他认出那几支紫毫笔是今年江南西道进贡的贡品,八王院拢共只得四管,八王竟然一管不留,全部送给永安公主。
冯德心思电转,很快摸清永安公主在李旦心中的分量,往东阁去的时候,笑容格外灿烂。
一刻钟后,冯德去而复返,“公主谢过大王的馈赠。”
他顿了一下,有点心虚,吞吞吐吐道:“这是公主回赠给大王的谢礼。”
李旦抬起眼帘,什么谢礼,让冯德的脸色这么难看?
这时,宫人举着一盘拳头大的石榴上前。
十二只石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冯德垂着脑袋,心里七上八下的。
李旦笑了笑,想起裴英娘在宴席上专心吃羊肉粥的样子,她还小,大概觉得送别人好吃的东西,是最大的诚意吧。
说起来,白天是他欠考虑了。裴拾遗显然对亲女不慈,小十七在父亲的忽视中长大,又没有生母护佑,不知外祖父擅长楷书的名声,情有可原。
他不该嘲笑她的。
李旦叹口气,“摆在书案边上。”
宫女应喏,把石榴搁在书案角落里,堆成宝塔形状。
李旦没再说什么,继续伏案读书。摊开的卷册很快摞得高高的。
冯德悄悄松口气。
李旦头天给裴英娘送笔墨文具,第二天阖宫都知道裴英娘要练书法。
李令月头一个极力反对。
这天兄妹几人在含凉殿前齐聚,李令月把裴英娘拉到一边,离李旦远远的,轻声劝她:“八王兄学书法学迂了,整天木头似的一本正经,哪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可不能再陷进去!”
裴英娘委婉道:“我爱静,练这个合我的脾性。”
李令月看她坚持,只得道:“那先说好啊,每天最多只许练一个时辰!”
裴英娘点点头,爱好是用来陶冶性情的,她对自己向来宽容,没打算练成外祖父那样的书法大家。
李显凑到姐妹俩身边,使劲泼冷水:“小娘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就凭你那一把芦柴棒子似的小胳膊,也想学书法?”
裴英娘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套着两只鎏金海兽莲花纹八宝圆镯,白皙光洁,粉嫩如藕,哪里细了?
她生得矮小,唯有手臂和脸蛋圆滚滚的,几乎是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李显那是什么眼神,竟然觉得她这一双和莲藕一样胖乎乎、白嫩嫩的胳膊细?
正想开口反驳,羊仙姿从内殿步出,“圣人唤大王、贵主们进去说话。”
年底事务繁多,从腊月到开春,有各种各样的祭祀、朝会。李治强撑着参加了几场大典,刚养好的身体又雪上加霜,从年初一开始卧病在床,直到十五花灯节那天都没能起身,武皇后只能命太子代李治完成剩下的几场重要仪式。
随着李治的病情反反复复,太子声威愈重,东宫和武皇后的关系也愈加紧张。
裴英娘深处内宫之中,每天只管吃吃喝喝,闲时陪李令月玩耍,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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