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半点没觉得廖珩说他自己姑母送来的东西是“旁人送来的吃食”有什么问题,她也没想吃-虽然她闻着那久违但特别熟悉的姜汁南枣味还是有点亲切的。
她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会做呢,小时候学过。三爷,我想借你的名义帮我请一个岭南的教习和点心师傅,教我岭南白话和做岭南的点心,可以不?”
这样她将来若是去南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白话了。
廖珩却是误会了,他听了她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动,定定看了小姑娘好几眼,然后声音都不自觉的又软上了几分柔声道:“好,我改天找了教习和师傅给你送过去。”
他只当她是为了讨自己祖母欢喜才要学这些-她愿意为他做这些他当然很高兴。
想到她曾多次问过见自己祖母需要准备些什么,廖珩心中越发的柔软,所以为了安抚小姑娘,他又补充道,“你不必担心,我祖母是京城出身,她的官话说的很好。”
阿暖诧异的抬头看他,立时便明白他是误会了。
高位强势的男人多是自大的,阿暖觉得没有必要戳破损伤廖珩高贵的尊严,所以她对着他笑了笑,善意的没有把这个误会解开。
不过阿暖是个很认真尽责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欠廖珩的人情太多,所以之后在戏曲开场之前都是在细细的跟廖珩打听着他祖母廖老夫人的喜好,廖珩自然是很高兴她的用心,不过等他要回答阿暖之时却发现-他是挺了解他祖母的心性行事,但对她的衣食住行的喜欢却是半点不清楚。
好在有林满在,每日里板着脸只能心中腹诽的林满再一次成为万能助手。
这一日第一场就是沈一临的戏《玉堂春》。
《玉堂春》讲的是三言两拍《警世通言》里的一个故事,名妓玉堂春与官家子相恋,分开后玉堂春落难被卖为妾,之后又被当家主母诬其杀夫,案子正好到了玉堂春当初的恋人现已为官的那位官家子手上,然后沉冤得雪后娶玉堂春为妻的故事。
这故事-阿暖她是个十分理智有逻辑的姑娘,虽然觉得这名妓遭遇真的可怜,却没办法像其他人那般感同身受,融入进去,更没办法对那结局-最后为官的官家子娶了玉堂春为妻-产生感动和欣慰。
但她还是被沈一临的唱腔给震住了。
不得不说沈一临的嗓音和唱腔真的太好,幽咽婉啭,转折多变,余韵袅袅,唱音像多变的流水一般蜿蜒流转,忽大忽小,但衔接间却毫无突兀感,只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一开腔,原本“嗡嗡嗡”吵吵嚷嚷的戏院便立时静了下来,哪怕阿暖并不怎么喜欢那故事,也能完完全全感受到这位玉堂春姑娘的忧伤,悲哀,绝望和之后的欣喜和幸福。
对面的千环和萧玉如更是听得泪水涟涟,似乎完全沉浸了进去。
廖珩不喜欢这戏,他看人比看戏多。不过他知道别人都觉得好,看戏院坐台一片啜泣声就知道。
他以为阿暖也会进入角色哭上一哭,可是他每次转头去看她,看见的都是她专注的看着沈一,临满脸欣赏和掘到金的欢喜表情-第一次也就罢了,第二次,第三次他便忍不住皱了眉,又看了一眼沈一临那粉搽得根本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妩媚犹如石膏像的名妓扮相......
他怎么觉得她喜欢的不是这部戏,而是那个戏子呢?
廖珩欣赏不了沈一临,却也知道不少太太和大家小姐们却对这种专会甩一甩水袖,扭一扭腰肢的名伶痴迷得很,什么一掷千金,送定制戏袍,头饰头冠什么的还是小的,私奔的案子他都见过不少。
他觉得没事带阿暖来看戏真不是什么好主意,影响她正常眼光的培养。
第二场沈一临休息,是沈一临同一戏班另一主角的戏,虽然唱的也不错,但珠玉在前,就显得逊色多了,阿暖听他转音之时就总觉得差了点余韵,便不太专心了。
大约也有不少其他人有类似的感受,不多时,便又有人往廖珩和阿暖的这个厢座包间送了帖子过来,却正是对面厢座包间的蒋升和导演朱成瑞,派来的人说朱导演想在今日戏曲后请廖珩留步,有事相商,什么事那拜帖附上的信笺也简单说了说。
廖珩皱眉,他看了一眼阿暖,那两人一个带着前为名伎现为舞女的千环,一个带着电影红星萧玉如,还有个新加上的沈一临......他并不愿带着阿暖去见他们,正待直接拒绝,旁边阿暖却低声唤了声“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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