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新丧,年夜宫宴虽不会取缔,却也不会有多热闹。
锦书吩咐尚宫局不必张灯结彩,更不闻声乐歌舞,菜式照旧,一众人说说话,便准备打发众人散去。
宗亲们自然是要请的,先帝的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何公儿女不在京中,年夜也难归家,承熙虽不乏顽劣之时,却将何公视为亲人,特此降旨,请何公夫妇入宫,一道行宴,宴席结束后便在宫中歇息,明日再回家。
他既是老臣,又对承熙忠心耿耿,锦书听过之后自然颔首,并无质疑之处。
细细盘算年夜宫宴来人,倒也有不少。
大公主婚后日子过得和美,同驸马生有一双儿女,三公主这会儿才十来岁,加之先帝新丧,需得守孝,赐婚之事,倒还不急,反倒是二公主,坐在大公主身侧,神情憔悴,竟比一侧皇姐还要见老。
贤妃死后,萧氏一族被先帝追究,夺官贬黜,唯有萧循与其母葛氏得以幸免,甚至格外开恩,允许萧循出仕。
萧循同二公主感情淡淡,葛氏更不喜这个儿媳,早先在萧家,还得顾忌其余人,到了这会儿,自然少了许多忌讳,虽不说要害她,但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不必说,谁都知道二公主与太后有恶,巴不得躲开她。
“奴婢听说,萧大人身边通房有孕,二公主为此同婆母大吵一架,”红叶动作轻柔,为锦书簪一支金步摇,道:“宗正寺打发人来问娘娘意思。”
锦书同二公主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嫌隙,那也是先帝的骨肉,她不会害死她,但也不会出手庇护。
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不用管,”锦书淡淡道:“葛氏膝下唯有一子,二公主嫁过去这么多年,竟无一子半女,她心急,也不奇怪。”
“嗳,”红叶早猜到会有这结果,也不奇怪:“奴婢这就吩咐人去传信。”
“走吧,”锦书最后扫一眼镜中人,道:“圣上该在前殿等着了。”
年夜里会开的花,大概便是梅花,尚宫局听闻这次宫宴既无女乐,也无舞姬,唯恐殿中空泛,便折了梅花插瓶,每个桌上摆一份儿。
为了避讳,选的是白梅,而非红梅。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承熙坐在上首,天子的位置,看一眼底下大不相同的人,向何公道:“太傅当初所说,便是这意思吗?”
年夜团圆,他这样说话,难免有些不当,然而何公瞧见承熙眼底伤怀,嘴唇动了动,劝慰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这会儿在他面前的,是个失了慈父的孩子,而不是天子,那些刻板的劝诫,还是暂且搁置吧。
“生死轮回,本就是寻常事,有死方才有生,循环罢了。”
锦书扶着宫人的手缓缓入内,承熙与其余人起身去迎,她含笑往儿子身边坐下,方才示意其余人落座:“你若惦记你父皇,宴后便往奉先殿去,同你父皇说说话,他必然也很想你。”
“是,”承熙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不当,笑了笑,道:“都依母后便是。”
这一茬儿被掀过去,很快便有人出言调节气氛,不多时,殿中人便言笑晏晏起来,只是碍于国丧,不敢高声作笑,惹人注目。
锦书坐在上首,忽觉高处不胜寒,俯首去看,便生时移世易之感。
也是,她在心底感慨,先帝在时,位分低微的宫嫔也能来这儿坐一坐,现下承熙登基,除去那几个身下有儿女的太妃,其余人都没这个资格了。
毕竟是新朝。
那些曾经给予她讥讽不屑的女人消失,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在这个关头,她却莫名觉得感伤,甚至于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
可掐指算算,她也不过二十四岁。
示意一侧宫人斟酒,她缓缓举杯,内殿众人见状,纷纷停下言语之声,面带恭敬,听她说了一通祝词,方才先后饮尽杯中酒。
“母后不擅饮酒,少喝些吧,”先帝去世后,承熙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像父皇叮嘱母后那样,同她絮语:“待到第二日,要头疼的。”
锦书听得微笑,却也依他:“好,再喝最后一杯。”
母后说话算话,这事儿承熙还是知道的,安下心来,转头去同几位宗亲说话。
银制的酒盏小巧精致,琼浆玉液剔透晶莹,锦书手指夹住,轻轻摇晃,却觉不远处一道目光朝自己投来,平静,但不容忽视。
是承安。
隔着承明殿内暖香中夹杂着清冽酒气的一段空气,二人四目相对,面色同样沉静如湖。
到最后,还是承安先行举杯,遥遥向她致意。
锦书淡淡看他一眼,别过脸去,没有理会。
桌上那杯酒,也没有再动。
承熙反倒笑了,唇边涟漪淡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去向席间人说话。
何公上了年纪,身体倒很康健,饮酒几杯,兴致愈发好了,看一眼周遭人,说要行酒令。
他既德高望重,又深受圣上与太后尊敬,加之今夜并无舞乐,倒也略觉无趣,是以何公提起这话后,众人见圣上与太后皆无异色,便含笑允了。
皇族中人自幼习文习武,只是行酒令,自然以为无甚难度,然而何公似乎有意为难,面上笑的和煦,题目却出的难,依仗自己才高,先答完后,便笑吟吟瞧着其余人。
坐在他下首的便是九江王,文采斐然,时人称颂,听闻何公出题,早已技痒,略加思索,紧随其后答了出来。
接下来的汾阳王年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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