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也没应下。
因为她根本不知对方究竟说的是何意。
穆宴总爱说她眼里看不见任何人。
可她也不是眼盲,怎会瞧不见人?
因而只当对方每回的请求是他无故犯疯罢了。
回神后,穆染看着对面的小翁主道:“大约是有的罢,只是本宫也记不清了。”
这么些年,也只有穆宴一人在她跟前那样过,可这些事又怎能叫外人知晓?
小翁主却也不是蠢人,见对方如此,心中便明白几分。
只怕她是不想说罢了。
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句。
似长公主这样的性子,若求的只是身外之物,金银财帛便也罢了,可要想在她身上求得什么,只怕难极。
这样想着,小翁主面上竟不自觉地显露出来,恰好被穆染瞧见。
“怎么,后悔了?”她道,“眼下赐婚旨意尚未彻底传开,你若不想嫁了,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方面上的愁绪让穆染误以为她是后悔向陛下请旨。
小翁主听了便忙摇头。
“当然不是。”
可她又不能说自己为何如此,只得将话往另一边说。
“薛大人很好,能嫁他,比入后宫要好上万分。殿下莫怪我多言,尚在百纳时,我便知道,深宫之中极少有善类,父王那些女人们,为了能得父皇一点儿垂怜,人人用尽手段。母妃这么些年来小心谨慎,就怕有一点儿错处,被旁人捏着治下去。若非我生来便是要到大魏联姻,那些庶女们只怕没一个好开交,这翁主之位也不定什么时便没了。”
小翁主原本还是为着将话题引开,谁知说着说着竟真情实感起来,也顾不得眼前的人是大魏长公主,竟将心中的话都说与对方听。
“在百纳尚且如此,只怕来了大魏更不知如何了。殿下想来比我清楚,眼下陛下虽后宫无人,可那些个待选的家人子们,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若先前尚未遇着薛大人便也罢了,横竖不过是命,我也认了。可见了他后,我便觉得,这世上总是有值得期待的事去做的。”
“这便是你冒着风险去请旨的原因?”
小翁主点头。
她自然知晓,自己先前入大魏是要成为天子宫嫔的,虽则以前也有先例,百纳的翁主做了臣妻,可她去紫宸殿前自己心中也在打鼓。
先例是先例,若今上不允,她便是断了自己后路。
好在陛下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打算。
“我去了紫宸殿后,起先陛下是不怎么愿意见我的,也不怎么同我说话,直到我说了自己来意后,他才忽地放下手中朱笔,幽深的眼睛瞧了我好半晌。”
褚师黛现在还记得昨夜紫宸殿的情景。
那时她稽首行大礼,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后,便不再开口。
整个紫宸殿内静得吓人,就连原本陛下行笔之间衣料婆娑的细微之声都已经停下,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褚师黛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殿内的氛围凝滞且压抑。
她虽以手抵额垂首于地,可这样的姿势愈发叫人心中紧绷。
因为她看不见周遭情况。
似乎要印照着她心中的想法,整个殿内的烛火竟也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听见上首的人笑了一声。
“呵。”
短促而低沉,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何意。
“地上凉,翁主起来回话。”上首的祯明帝说了句,便有人低声应了,接着匆匆行至褚师黛身。
“翁主起身吧。”那人伸手将褚师黛扶起,却因着规矩,并未触及她多少,只是力道堪堪够让她起身的。
褚师黛口说了句“谢陛下”后,方自己又用劲,从铺了剪绒地毯的地上站起来,然后才发现,原来下来扶她的,是殿中监陆斌。
想来也是,这殿内所有的人都在外候着,也唯有身为天子近侍的陆斌才能贴身跟着。
而褚师黛起身时不经意瞥见上首的陛下。
对方原本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正批阅着的折子,指尖上的朱笔早已放下,一双幽深的双目正盯着她。
冷不防被对方这样瞧着,褚师黛觉着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有些泛冷起来。
那时仿佛被冷血动物锁定的感觉。
她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翁主果真对薛缙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她听得上首的陛下缓声问道,“你可知自己身为百纳翁主,当初为何入大魏?”
“妾知道。”褚师黛只能硬着头皮答,“只是陛下天子之尊,富有四海,细算下来,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宫中的女子也一样。妾蒲柳之姿,自问不及诸位家人子们,微星如同与皓月争辉?因而妾斗胆求陛下恩典。”
她说完后上首的人却忽地又沉默起来,半晌后方徐徐开口:“这天下都是朕的,后宫的女子自然也是……”祯明帝将对方的这话重复了遍,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笑了起来,“好,翁主这句说的好!”
“翁主既如此痴情,朕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你的请求朕允了,恰好光禄寺少卿空出,便叫薛缙补了这空缺,届时太史局再择定婚期。”祯明帝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朕感念于翁主痴情,故而特准了你的请求。在此,朕先预祝翁主同薛缙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
最后那句“恩爱两不疑”他加重了语气,听着不像是祝福,反而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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