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县是个小地方,香火旺盛的道观只有一处。方士们从前也炼些丹药,不过这物什都是有钱人买的,近年动乱频繁,尤其东平王去世之后,东平国人心惶惶,豪族和贵胄们日日想的都是守财保命的事,丹药这等虚无之物求购者自然就少了许多。
故而我到那道观里,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没多久就买下了足够的药,还顺带买下了一身方士的鹤氅、高冠和一柄尘尾。
老张看到我将这些物什带回来,全无诧异之色。
他将那些装扮之物拿起来看了看,道:“女君之意,是让老叟来替公子做那腾云显形之事?”
我说:“正是。”
老张颔首,笑了笑,感叹:“当年明光道初创,老叟从公子身上见得如此神迹,惊为天人。可惜曹先生以为这些怪力乱神的奇术终非正道,只在攻下新城时,为了收集新教众用过几回。”
我听得这话,讶然。
“你知道这是曹叔的奇术使然?”我问。
老张道:“自是知晓,曹先生信任老叟,从不隐瞒。有几回,老叟还帮曹先生设下机关。”
我更是诧异。曹叔连这奇术的底细都告诉了老张,确实信任非常。
“如此,”我好奇道,“你既知晓这是骗人把戏,也仍愿意帮助曹叔和曹麟么?”
“为何不愿?”老张神色坦然,“曹先生这明光道虽也宣扬些神道之事,却以慈悲为怀,广济天下。从荆州到徐州,所到之处无不受百姓称道,这绝非神道之功,而是切切实实予人饱暖,此乃无上功德,与之相较,这些去去把戏无伤大雅,行之何妨?”
我不禁有些佩服曹叔,老张对他的崇敬已然是爱屋及乌,连这装神弄鬼之事都能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走了小半日之后,范县已经在望。
众人行至离三里外的一处树林里,歇息下来。
司马敛望了望天色,焦躁道:“我等不是要去杀蒋亢和张弥之么?怎还不入城?”
老张答道:“大王稍安勿躁,城中形势未明,待我等打探清楚再议不迟。”
“打探?”司马敛不解,“如何打探?”
老张没打算回答这话,只劝他去歇息,司马敛一脸无趣,走开了。众人在树林中吃了些糗粮,忽而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斑鸠的叫声。
吕稷随即示意众人低声,而后,他也回了几声。
没多久,一个老张派出去联络的手下领着另一人,从树林外匆匆走了进来。那人看到老张,神色欣喜,忙上前行礼。
此人名叫方冉,是一个督粮官,据老张说颇是可靠。
“张先生可来了!”寒暄过后,他忙问,“当下各处风言风语,都说公子将教主之位让给了蒋亢,我等日夜忧心,也不知详情。”
“公子与曹先生无恙,我等先来一步,乃为了蒋亢之事。”老张说罢,向方冉问道,“他在范县么?城中现下如何?”
方冉叹口气,道:“还能如何,军中的将官都是蒋亢的人,弟兄们虽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说罢,他将城中的情形一一道来。
如我所料,蒋亢来范县,确实是要见兖州诸侯。
方冉千方百计打探,得知了不少他们会谈的细节。据方冉说,那边来的人不少,有高平王、任城王,以及东平国相张弥之。两边自是有结为同盟之意,济北王派高平王替自己出面,与蒋亢商议同盟之事。
蒋亢这边有两万兵马,兖州诸侯那边也有两万,且都是张弥之带来的东平国兵马。
“哦?”听得此言,司马敛目光一动,道:“都是东平国兵马?莫非他想打回来?”
“有传言说他本是此意,打算迫蒋亢退出东平国。”方冉道,“不过我找在那帐中服侍的人打听过,会谈之时,无论是蒋亢和张弥之都不曾提过此事。”
我听得这话,看向司马敛,只见他自听到张弥之的名字开始,神色就变得阴沉沉的,仿佛恨不得马上杀了他。
“如此说来,张弥之和这些诸侯都住在范县城中?”我问。
方冉摇头,道:“不曾。他们虽为会盟而来,却信不过蒋亢,自在西城外扎营。蒋亢与他们会谈,也是在西城外的一处临时搭设的大帐中。想来这会谈颇是顺利,蒋亢今日令我等办了大宗酒肉,说是今夜要大宴宾客。”
我闻得此言,精神一振。
原本我还想着这些人不在一处不好收拾,如今倒是有了现成的良机。
“可知在何处举办?”我问。
“就在西城外方冉,那议事大帐所在的兵营里。”方冉道,“今日议事之后,蒋亢令军士将大帐拆了,摆起了案席,说与诸侯结盟,乃是明光道的喜事,要与众将士同饮结盟酒。”
“结盟?”吕稷冷笑,“他结盟便结盟了,却拉上了明光道。”
方冉道:“不止如此,在与高平王等议事之前,蒋亢就已经往各地调兵。范县这两万人由蒋亢亲自率领,明日就要开拔。”
众人皆诧异。
“是了,还有一事。”方冉道,“就在我刚才出来之前,在官署里听说蒋亢发了好大一顿怒。我找人打听,说是无盐那边传来了急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让蒋亢怒得把杯子案台都摔了。”
我老张及相视一眼,皆已了然。
无盐城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里面的人就算没有了岑欣指挥,也不敢怠慢,必然连夜送信到范县来。意料中之事,故而我们听到这消息,一点也不惊讶。
“蒋亢只是摔了被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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