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侍从手里举着火把,光从车窗外透进来。
马车里,秦王静静地倚在隐枕上,脸上落着火把的光,明晦交替。
“不是说不跟着孤去王府么。”他看着我,淡淡道,“回来作甚?”
我耐着性子,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弯弯唇角。
“我既然说过要将殿下治愈,自当守诺。”我说着,将他旁边的一件袍子盖在他身上,“怎么在殿下生病之事,弃殿下不顾?”
秦王眉梢微微扬了扬:“哦?”
我不答话,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殿下觉得身体如何?”
“无碍。”秦王道,“小风寒罢了。”
这自是鬼话,我继续问道:“可觉得晕?”
“不晕。”
“今日何时开始烧的?”
“不记得了。”
“出辽东出来之前,我也给殿下备下了风寒药,殿下服过了么?”
“不曾。”秦王道。
我:“……”
说实话,我虽也讨厌服药,但我是没见过像他这样不听话的病人。
在我认识的人里面,若论讳疾忌医,秦王若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他很不喜欢被人当做病人对待,就算是前不久他病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也总是妄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得了一场小风寒,每日不忘处置文牍。
还威胁我在他进攻中原之前要将他治好,否则拉我陪葬……
我冷冷道:“殿下既然要我治病,又不肯遵我嘱咐,我便是扁鹊在世,也保不得殿下安宁。”
秦王却一脸无所谓:“不过风寒,孤岂有那般不堪一击。”
我说:“风寒也可大可小,若是万一呢?”
“若是万一,”秦王看了看我,“你可与孤同穴。”
我:“……”
正当我瞪起眼,秦王将我的问话打断,“云霓生,你莫忘了孤方才要问你何事。”他靠在隐枕上,颇是悠然,淡淡道:“你今日若不说清,孤便让人将那二人拘起。”
我只觉额角暴了一下。
“耿兴之事,我不能算假传上命。”我没好气道,“殿下也说过,凡归附圣上者,既往不咎。”
“那是诸侯。”秦王道,“耿兴是诸侯么?”
我振振有词:“耿兴虽不是诸侯,但此番是立了大功。若无他出力,宫城之中势必有一场血战,不但会拖延攻势,还会打草惊蛇,放跑赵王等一干诸侯。没有这些人做人质,我等守城势必困难数倍,无论北军还是这雒阳城中的百姓都必然要遭受一场杀戮。殿下以仁德济世,必不愿因这场恶战损伤人望。且殿下赦免赵王时,曾说他可功过相抵,放在耿兴身上岂非同理?此乃其一。其二,殿下当下既得了雒阳,紧接着便是要处置各国诸侯带来的那些残兵。这些人马虽不如辽东精锐,但也是各国倾力养起。殿下要收复天下,光靠辽东这些人远远不足,自是要另行招兵买马,当下既有现成的,何不收为己用?殿下赦免耿兴白庆之二人,消息传出去,各国兵马必知晓殿下宽仁,放心投靠。故我此举一石二鸟,皆是为殿下考虑,殿下何乐不为?”
这番话,我一口气说出来,秦王没有打断。
“好个一石二鸟,”他靠在隐枕上,似笑非笑,“你总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我说:“本就是白的,哪里来的黑?”
秦王不置可否。
我知道这些话,他不会反对。
道理很简单。他和赵王斗得你死我活,岂会因为胜了便想起手足情义来?他在太极殿赦免赵王等一干诸侯,绝非因为仁慈,而是他本来就打着将各国兵马吞并的主意。故而我放走耿兴和白庆之,实实在在的是在帮他。
“云霓生。”秦王看着我,意味深长,“你说实话,为何对耿兴和白庆之二人这般上心?”
这是个好问题。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他们二人在宫狱中含泪相对的模样,心想,大约是知道何谓爱而不得,同病相怜吧……
当然,这些真心话在秦王面前说出来毫无意义,在他眼里,儿女情长这等理由恐怕只会教他嗤之以鼻。
“自是为了殿下着想。”我一脸无辜,“方才我说了那么多,殿下竟不信我么?”
也不知这话秦王信是不信,他听了,只将唇角勾了勾。
他那额头上还在发热,头不晕是假的。少顷,他没再言语,闭目养神。
没多久,□□到了。
我跟着秦王走下马车去,没多久,谢浚迎了出来。
“殿下去了何处?”他讶然道,“臣等到处找殿下不见,还以为出了何事。”说着,他的目光忽而朝我瞥了瞥。
“不过四处看看。”秦王道,“有急事?”
“是赵王等人后续处置之事。”谢浚答道,“还有些城中和宫中的事,须得殿下拿主意。”
秦王颔首,道:“到堂上去商议。”
我听得这话,即刻道:“不可。殿下还在发热,要尽快歇息,不可操劳。”
谢浚讶然,向秦王道:“殿下身体不适?”
秦王看我一眼,道:“议事无妨。”
“怎会无妨?”我皱眉道,“殿下乃金玉之躯,若有了闪失,我等岂非大罪。”
秦王神色颇是不耐烦:“孤无疾。”
我心中冷笑,无辜又愁怨地看向谢浚。
“殿下。”谢浚神色严肃,“霓生之言有理,殿下大病新愈,尤其要保重身体。当下正乃收复中原之事,殿下乃大军主帅,一旦病倒,岂非置大业于险境?殿下还是且回寝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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