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皇帝,颇觉惊讶。
在雒阳和凉州的时候,他还是个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和母亲性命的寡言少年,短短数月再见,他也变了一番模样。自从见到豫章王到现在,他恩威并施,全无一点怯色,竟是有了真正的天子气势。
而方才这话,乃是给豫章王出了个难题。
皇帝方才令豫章国大军回师,又令豫章王留下,则无异让他去闯鸿门宴。只要进了扬州城,若皇帝或什么人有意要收拾豫章王,易如反掌。
豫章王看上去亦明白利害,目光闪了闪,似有迟疑。
正当我以为他要用王后身体不适之类的理由婉拒,却见他已经又伏地一拜:“臣遵旨。”
号角之声此起彼伏,在江上传遍。
原本停泊对峙的楼船渐渐挪动起来,在江面上分开,调头而去。这般场面颇为壮观,岸上早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人,孩童们追逐着楼船,奔跑欢呼。
我跟着公子和沈冲登上伏波营将船,这才发现,沈冲将凉州的家几乎都搬来了。
除了他、天子和黄遨,太后谢氏也在这船上,还有惠风和青玄。
“霓生!”惠风看到我,即刻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幸好你无事,可吓死我了!”
我亦又惊又喜,忙笑嘻嘻地说:“不吓不吓,我这不是好好的。”
惠风眼睛一瞪,道:“我还以为到了扬州便能看到你,不想桓公子说你又去找豫章王做什么说客……你总爱以身试险,我听着心都要跳出来了!”说罢,她拉着我,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她这一路上多担心我,指责我不该总让人这般不放心。
我无话可说,只得赔笑着连声称是。
“霓生,”沈冲在一旁笑道,“惠风在凉州也不知念了你多少遍,还怨我等不将你留下。”
“就是。”青玄走过来说,“我等耳朵都要听出茧了。”
说着,他顺手塞给我一个布包。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竟是凉州的盐瓜子。心头暖暖的,连惠风的唠叨也变得格外顺耳,每一句都让人高兴。
那些瓜子一看就是被小心保管着,色泽仍诱人。正当我打算坐下来吃,公子却将那布包从我手中拿走。
“我让人备好了舱房,你先去歇息。”他说。
我却并不想走,忽而记起了正事,忙问他和沈冲:“今日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怎来得这般巧,又如何到了这船上?还有我方才看到了裴焕,他怎在此处?”
听到裴焕的名字,公子的神色冷了下来。
沈冲看了看他,露出苦笑。
“你以为呢?”他不答反问。
我看着他,少顷,说出那个我不想提的名字:“是秦王的安排?”
沈冲颔首:“正是。”
我了然。
爷爷个狗刨的,我就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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