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叔看着我,少顷,长叹一口气。
“霓生,”他说,“你亦是云先生在楚地救下。云先生为了给你治病,在楚地耽误了好几日,这才碰巧救下了我。”
我望着曹叔,心中明白过来。祖父虽事事爱讲道理,却并非冷酷之人,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他救了曹叔,还帮他找到了曹麟。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猜测。
曹叔是惠皇帝的人,那么与黄遨或许无甚关联,他究竟知不知道我的身世?明光道和黄遨有来往,我在雀舌渡第一次见到黄遨时,就曾遇到了装扮成行商的明光道蒋亢一行。但黄遨两次见我,都不曾提到曹叔,可见他未必知道曹叔和祖父的关联。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去找曹贤,你须得谨记……
蓦地,我又想起了祖父的话。
我当年曾为祖父这话困惑不已,现在,却是懂了。
“霓生,”曹叔抚抚我的头发,意味深长,“你不管出身何处,永远都是你祖父的孙女,知晓么?”
我望着他,笑了笑,颔首,却道:“我于曹叔又是如何?”
曹叔的眉间浮起些柔和之色。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世间,我最牵挂的便是你与曹麟二人。”他说。
我沉默了一下,道:“可你当年为何离开我和祖父而去?”
曹叔抚在我发间的手停了停。
“并非我离开你和云先生,是云先生离开了我。”他说,“霓生,云先生的脾性你知晓,超然于世,不喜纷争。当年,我一心要去终南山中将惠皇帝留下的钱财取回,云先生则惦念家人,带你回乡去了。”
我摇头:“我祖母已经去世,这乡中并无亲人可教祖父牵挂。曹叔,祖父若真有心助曹叔完成大业,当年便不会离去。”
曹叔注视着我,片刻,道:“霓生,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说:“既然此事非祖父所愿,曹叔为何一定要将我留下?”
他的目光愈加深沉,没有回答,却道:“可是有谁人跟你说过什么话?”
我不再兜圈子,颔首:“我曾遇到过一个叫黄遨的人,他说他是当年刘阖手下的水军都督,识得太子妃卫氏。”
曹叔的神色即刻变了变。
我忙道:“曹叔,我见到他时,他一下就说出了祖父,还有许多我儿时的记忆,还有……”
“还有你的身世。”曹叔忽而打断,看着我,叹口气,“他都告诉你了,是么?”
我颔首,讶道:“曹叔认得黄遨?”
曹叔自嘲一笑:“同是前朝旧臣,又落草为寇,岂会不认得?他大约不知道我的过往,我却知道他的。”
我追问:“他说的是真的?”
曹叔点一点头。
“霓生,”他长叹,“我从前就常常想,你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我哂然。这话他从前就常常说,我总以为他是在称赞我比同龄的男子聪明,常常自得不已。现在我知道,他还有更深的意思。
“此事既不为人所知,我便与楚国无关。”我说,“曹叔方才也说,我永远是祖父的孙女,那么我仍是云霓生,不是别人。”
“可你仍是刘氏的骨血。”曹叔道,“霓生,你既知晓了身世,更该留下来帮助我等。就算你不愿与阿麟成婚,复国之后,你仍可恢复公主之名,亦不白费当年太子妃一番期望。”
我没有答话,却问:“我的身世,阿麟可知道?”
“自是知道。”曹叔道,“年初皇帝驾崩,我知天下分崩在即,聚义起事。那时,我便已经告知了阿麟。”
“他如何说?”我问。
“他无异议。”曹叔道,“霓生,我等虽有兵马良将,但仍缺你这般智计卓出之人。于情于理,你都该留下。桓皙确是人中龙凤,但他必不会与我等同路。将来若有朝一日,我等与他在战场相见,你欲如何自处?”
我说:“他并非想争雄之人。”
“可他已与秦王结盟。”曹叔道,“秦王雄心勃勃,志在横扫天下。”
这话倒是十分准确,我无言以对。明光道的势力如今已经出了荆州,豫州和兖州皆已壮大,秦王将来占据中原,恐怕难免要与曹叔撞上。
曹叔看着我,却没有再多说。他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我等出来多时,他们二人该等烦了。似乎又要下雪,且回草庐里去吧。”
回到草庐的时候,我发现军士煮了热茶,公子和曹麟一人捧着一杯,竟似相谈甚欢。
见我和曹叔回来,二人皆站起身。
公子看向我,目光似在询问,我抿了抿唇角。
“将近正午了,我等须尽早动身,否则要赶不上乡人。”曹叔道。
“父亲,”曹麟兴奋道,“方才元初兄与我说了一个计议,我觉得甚是有理。他说如今钟离县县长和临淮国皆无主,不若我等趁机夺了。”
“哦?”曹叔看了看他,露出讶色,又看向公子,“这是桓公子之意?”
“正是。”公子道,“淮南三州交汇,甚为险要,其最要紧之处,便是这钟离县。无论往豫州、徐州或扬州,钟离县皆居要冲。若兵少将寡,此地不可守;而若有五千人以上兵马,此地则可为要塞。马韬投奔临淮王,亦是出于此意。天下动乱,仅凭区区一二百县兵,守之不得,反受兵祸。而得了临淮国支持,他这县长则可继续稳当做下去。至于临淮国,其富庶之名,先生必也闻得。与其任凭二地落入他人之手,不若先生自取之。”
曹叔对公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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