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秦王对我大约有什么误会。
虽然我也喜欢书,但我挑剔得很,就算秦王的书多得汗牛充栋,也未必有入我的眼的。
故而听到何达这话的时候,我很是不屑。
但当何达托着灯台,引我到书架里去翻阅时,我忽然明白了秦王为什么那么说。
这书架,有那么整整三排,一本正经书也没有。全是些志怪轶闻,稗官野记。有那么好些书,都是我寻找多年也找不到的古本和完本,当我拿在手中,当真爱不释手。
不得不说,我着实有些惊讶。
虽然我一直知道秦王跟我一样,不喜欢看正经书,但我一直觉得,他大约也就无事时翻来消消闲,而不会像我这样认真地当一回事。如我翻的这本野史,乃是前朝一位不干正事的世家子,不辞辛苦地四处搜寻材料,经数十年汇编而得。全套有数十本,如今过了许多年,世事变迁,能找到的皆零零落落,我也就见过十本左右。
而秦王,有全套。这着实教人眼红。
我一边腹诽着权贵占尽好处毫无人性,一边报复般地一口气将这套书全取下来,堆到厅里的案台上。而后,我将灯再拨亮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有滋有味地翻了起来。
何达大约看我表现还算老实,交代我看好灯烛莫失了火,然后离开了。
小楼中静悄悄的,秦王的软榻也甚是舒服,我坐在上面,倚着凭几,只觉闲适悠然。
这套书,秦王显然也认真翻过。书页上时而会出现些批注,字甚小,端正细致,都是些点评或感悟之语。我看了看,又从那堆书了抽出几本翻开,仍然有;再拿起最后一本,写得更多,有两页还插入了笺纸,写得满满当当。
他竟是全都认真看完了。
我瞪着那些字迹,愣了好一会。
正当我翻着这些书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我抬头,却见是谢浚。
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谢太后近日受了些风寒,身体不适。”他与我隔案坐下,道,“明日我母亲入宫去探望,我陪她同往。”
我讶然,此人面上不动声色,真办起事来倒是心急。
“长史方才不是去了东平王府上?”我说。
谢浚道:“我先去拜见了东平王,而后回了一趟家中。”
我了然:“长史到东平王府上都说了些什么?”
“自是向东平王备述殿下顺服之心。”
“东平王如何表示?”
“东平王甚是欣喜,一再向我问起殿下病况。”谢浚道。
我又问:“张弥之可在?”
谢浚说:“张弥之也在,观其言语,他上回去上谷郡,当是十分确信殿下病重。”
我颔首。东平王和秦王远隔千里,只要谢浚这里应对得当,加上张弥之的态度,他当会对秦王放下心来。只要确认秦王无力争雄,也不与他为难,他便可免除后顾之忧,在雒阳放心施展拳脚。
“东平王大约也曾与长史说起了谢太后。”我说。
谢浚目光一动,道:“你怎知?”
我说:“秦王病重,长史身为秦王最倚重之人,东平王自然要拉拢。”
谢浚淡淡一笑,道:“确是如此。不仅是我,东平王对整个谢氏也甚是优待。今上登基之后,因谢太后之故,我父兄及几个堂表兄弟都得了升迁赐爵。”
“哦?”我说,“如此,府上与谢太后当是亲密。”
谢浚道:“正是。谢太后已无母家,东平王要立皇太孙时,是我父亲劝说皇太孙受命。”
“谢公?”听得这话,我有些好奇,“谢公从前对政事一向参与不多,此番为何这般热心。”
谢浚道:“我叔父谢宥曾与会稽王有来往,东平王将我叔父下了狱,并告知我父亲,若皇太孙不愿登基,谢氏皆以弑君之罪连坐。”
我:“……”
果然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好处,这什么升官封爵,都是性命要挟换来的。
我想,东平王为了扶立皇太孙,这般手段都使出来了,心里头没藏着算盘才有鬼。
不过谢氏作为百年大族,谢匡应该也不是傻子,这些荣华都是虚的,不至于那么容易能买通他。
“我那计议,长史可曾与谢公说了?”我问。
“说了。”谢浚道,“我父亲无异议。”
我颔首,那便好办了许多。
“我从前曾与今上及谢太后有些交情。”我说,“入宫时,我随你一道去。”
谢浚摇头:“我亦这般想过,先前曾问过母亲。她说东平王对今上和谢太后监视甚严,往日她去探视,连仆妇也不可带。”
我沉吟,想着不若就装扮成谢浚母亲入宫去。
但念头一转,又觉得不妥。宫中既然对今上母子监视得这般严密,那么外人与他们交谈的一言一语,定然也不会逃出东平王的耳朵。我就算以此法接近谢太后,也商议不了什么事。
“知晓了,”我颔首,“既如此,我另想办法便是。”
谢浚看着我,目光有些探究。
“霓生,”他说,“我一直在想,你为何定要将他二人救出来?”
“嗯?”我看看他,“何意?”
“若要他们二人消失,除了助他们出逃之外,还可将他们杀了。”谢浚道,“如此一来,东平王弑君的罪名也可坐实。”
我觉得这话有些意思,道:“谢太后可是长史亲戚,莫非长史竟想取她母子性命?”
“我自是不会想,只不过甚为好奇。”谢浚道,“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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