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銮进门时,满脸堆着笑,颇为恭敬。
此人面相颇是忠厚,但看得出来日子优渥,身形略胖,肤色白皙。
他恭恭敬敬地以臣属之礼拜见了公子,道:“闻得都督千里到武威赴任,小人寻思都督一路劳顿,须得好好补补身体,于是今日特地到乡野中给都督猎了一头鹿,未想都督到得这般快,小人竟未及去迎接,乞都督恕罪!”
公子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
“参军有心了。”他说,“未知鹿在何处?”
马銮忙令随从将一头新鲜的死鹿抬上来,献到公子面前。
见公子打量着死鹿,马銮殷勤地解释道,“都督莫看这鹿生得其貌不扬,这可是武威特产的灵鹿。传闻始皇帝时,武威山野中曾有高人,因得饮下鹿血,即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始皇帝之后的历代帝王,亦因这般传说将灵鹿列为御用之物,以致灵鹿日渐稀少。小人此去山野之中,将近整日才觅得一头,猎取之后,即运来献给都督!”
公子颔首:“如此说来,参军果真一片苦心。”
马銮笑道:“此乃小人分内之事。都督这般深夜仍在处置公事,实在辛苦,不若小人这就吩咐庖厨将鹿烹制,给都督尝鲜?”
公子道:“不必,你外出一日,想必乏了,去歇息吧。”
马銮讶然,忙道:“都督还未歇息,小人岂敢说困乏。”
公子淡笑:“行猎辛苦,我自是知晓。不过近来营中事多,恐怕我还须得向参军借用一物。”
马銮道:“都督要用何物,但吩咐便是。”
公子正待开口,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声。
裘保奔跑进来,神色惊惶。
“都督!”他跑得一头热汗,气喘吁吁,“鲜卑人……鲜卑人打过来了!”
包括我在内,众人皆惊愕不已。
公子即刻起身,大步往屋外而去。
虽然公子自从白日里来到之后,马不停蹄地折腾了一番,就是为了防备鲜卑人突然来袭。
但一切如此巧合,仿佛打好了招呼一般,实在教人说不上是喜是忧。
公子登上城头看去,只见火把汇聚如海,鲜卑人个个骑着马,光影错乱之中,似蚁群一般,将武威围住。鲜卑人无论男女皆有彪悍之风,以号角为令,虽看着人影繁密,却进退有序。
站在城头上,能听到那些人发出的唿哨声,此起彼伏,仿佛示威一般不怀好意。
就算心中早有所准备,众人看到这般景象,亦目瞪口呆。
我心中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多人,并非先前说的什么数万之众,当有十万以上。虽细看之下,确有许多老弱妇孺,但武威城中守军不过两万,还有民人两千余户,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而周围县城驻军,全加起来,也无从救援。
“怎……怎比上回还多了许多……”我听到一个士卒结结巴巴地说。
鲜卑人的意思甚为明了,便是仗着人多势众破城,将武威一举拿下。
公子面色沉沉,让人去将郑佗请来,要与他议事。但人派出去好一会,一个刺史府的属吏才匆匆而来,支支吾吾地对公子说,郑佗和长史等人,不久前带着老小出城去了。
众人神色皆变。
郑佗逃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外面大敌压境,还未攻来,守城的军民却已经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他们常年在武威,对这城中的情形,或许比公子了解更深。无论人数还是士气,皆远不如城外的鲜卑人。
好些军士看着城下明晃晃的刀光,面色煞白。还有人忍不住痛哭起来,说自己还有老小在家等着,不想竟要身死此地。
没多久,城下突然起了一阵喧闹。
我看去,却见是许多军士涌来,足有上千人,群情激昂。
有人大声喊着,说刺史等一干官吏都逃走了,把他们扔下送死。
还有人嚷着,说与其等死,不如打开城门冲出去逃命,或许还可博得生机。
吵嚷之间,人群越聚越多,怒骂声,哭号声,汇聚一处,愈发响亮。竟还有人当真试图冲击城门的守卫,要将城门夺下。
眼见着场面越闹越大,公子的面色却愈加沉着,转头下令,将城头的数面大鼓擂起。
那些大鼓乃是报时或庆功之用,鼓声响亮,一个二百斤大汉卯足气力擂起来,鼓声可传出二三十里远。
果然,当大鼓擂响,声音将下方人群的吵嚷声盖过,他们露出惊诧之色,待得鼓声停下,已是安静了许多。
公子走下城墙,来到一处平日点兵的台阶之上,看着众人,道:“我乃关中都督桓皙,奉命镇守武威,将兵护民。何人要叛逃通敌,必先将我尸首踏过!”
城墙前空旷,那声音沉厚而冷静,带着些许回响。
哗变的军士闻言,皆一时镇住,未几,嗡嗡议论起来。
“桓都督!”不远的一个军士大声道,“我等不欲与都督为难,只是今日大军压境,我等留下也是死,还求都督放我等一条生路!”
此言既出,立刻得来一片附和。
公子看向那人,神色不改:“城外有十万之众,你欲如何求生?你敢在十万胡骑中冲锋陷阵,却不敢依此高城深池坚守?谁无父母家人?武威之后便是凉州腹地,一旦城破,你我皆命丧于鲜卑人刀斧之下,谁来护卫田舍家眷!”
话音才落,有人冷笑道:“甚田舍家眷!我家原有三十亩良田,如今全都被乡中恶霸勾结官府吞了!如今天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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