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我将他拖到一个避风的去处,将蜡烛都点上。
我从附近一个跟大汉差不多死法的人身上,剥下士卒的衣服,给大汉换上。然后拿出易容之物,给他细细装扮上去。
此番这活计,虽然不讲究十分像,但比我从前做得更要精细。因为明日他被人发现之后,要验明正身,免不得会有人给他擦拭,若稍微有些破绽,则功亏一篑。幸而这些年,我将祖父的方子改进了许多。对于死人而言,不须考虑他舒服不舒服,我能做到将假脸和脖子的连接之处隐匿无形,还可将胡子眉毛做得好像长在皮肤里一样,且水淋油泼不坏。
我摆弄了许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觉得满意。将周围收拾了一番,见得无碍了,自行离去。
回到村舍中,皇帝驾崩之事已是人人皆知。到处都是哭号之声,不少人还戴了孝,只是那些麻布的样式较宫中的简陋许多,一看就是从乡中紧急找的。
回到公子的院子,青玄不在,我知道他定然是去办事了。裘保看到我,诧异不已。
“你不是回乡去了?”他问道,“怎会在此?”
我笑笑:“我听说我表兄立了大功,觉得还是留在他身边好,便又走了回来。我表兄人呢?这村中怎到处戴孝,可是死了什么人……”
话还未说完,裘保忙示意我低声,将我拉到一边。
“此番可不是死了什么寻常人。”他叹口气,“不瞒你说,是圣上驾崩了。”
“圣上?”我睁大眼睛,“出了何事?”
“细由我也不好说。”裘保摇头,“你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青玄一早也不见了,不知去了何处。”
我问:“桓都督何在?”
“就在室中,刚刚回来。”
我应一声,便往公子屋里去。
裘保忙拦住我:“你要去见都督?我劝你莫去。他刚刚才回来,且神色甚是不好,只怕不想见你。”
我说:“不妨事,我本是替我表兄伺候都督的,我去请个安便出来。”说罢,朝那室中而去。
门关着,里面并未落锁,我推开,没多久,就看到了在榻上合衣而卧的人。
听到动静,公子倏而睁开眼。
纵然隔着有些距离,我也能看到双眸中直直的目光,而后,他一下坐起。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走过去。
公子盯着我,一动不动。好一会,室中落针可闻,安静得压抑。
“我有话与你说。”少顷,我开口道。
公子面无表情,淡淡道:“我也有话与你说。”
我在他的榻上坐下,与他各据一头,看着他。
“圣上之事,”我说,“与我和黄遨无关。”
他没有接话,声音无波无澜:“黄遨何在?”
“不知。”我说,“我跟他跑出十余里之后,便分开了。”
公子目光凌厉,唇角绷得紧紧,似在压抑怒火。
“你这几日不见,就是为了救他?”他低低道。
这是个无法否认的问题,我点头:“是。”
“砰”一声,公子突然将旁边小案上的物什扫落在地,茶杯花瓶摔了一地。
“你竟骗我!”他站起来,声音仍压着,目光却咄咄逼人,“我这几日一直担心着你,你竟……”
话未说完,门上突然传来敲门声。
“何事?!”公子怒气冲冲。
“都督,”裘保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道,“小人听到声响……”
“不许进来!”
裘保没了声音。
公仍怒容满面,再度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
他这般反应,我并不惊讶。我和他之间有太多的不同,至今无法在他面前将所有的事坦诚。就算他一向宽和以待,许久以来也努力忽视,但注定会有这么一日,所有堆积的的情绪都会爆发出来,避无可避。
“我此来,就是想将这些事都对你说清楚。”我看着他,道,“你且坐下。”
他仍冷冷地看着我:“你还要骗我么?”
“我有事瞒着你,但绝不是骗你。”我望着他,哀求道,“元初……”
公子目光不定,喉结动了动,片刻,他仰头深吸一口气。
“冤孽。”他低低骂了一声,一掀袍角,在榻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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