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为对?”我问。
“裨益于天下,便是对。”公子道。
我知道他一向如此,只不过从前与他交谈,从未深及于此。我忽而想,桓镶自诩不为迂腐束缚,只怕在眼界上而言,公子比他更不受束缚。
正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鸡鸣的声音。我这才恍然发觉,这一夜过得如此之快,又过得如此之长。
公子也听到了鸡鸣声,望着堂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霓生,”他忽而道,“现下仍醒着的人,恐怕不止你我。因得我等今夜做下的事,将来的日子,必也有许多人不得入眠。”
我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天明之后,公子仍要去官署么?”我问。
“去。”公子道,“散骑省乃中枢之地,越是要紧之时,越不可离开。”
我了然。
“太子妃和皇太孙那边,打算如何处置?”我问。
“待得天亮,城门开了,便带太子妃和皇太孙出雒阳。”公子道,“逸之说,范少傅在四十里外有一处田庄,地处偏僻,太子妃和皇太孙可在田庄中隐姓埋名住上些日子,待得朝中局势安稳,再商后事。”
我想了想,这般乃是妥当。如今,慎思宫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因得我先前说的那血光之灾,她或许不会太吃惊。但皇太孙的罪名还未定下,便遭遇横死,不会有人怀疑这是皇后下的手。这也是我决定提早救人的原因,如此可火上浇油,也可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以便浑水『摸』鱼。
就算皇后心生疑虑,她远在明秀宫,无论是派遣人马来查清状况,还是来回传递消息,都须得忙碌一阵,在混『乱』时及早离开雒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样的时候,不会有人去关心沈冲这样一个刚被撤了职的太子冼马,或者公子这样一个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新任通直散骑侍郎的动向。
那屋子里的□□我放得很足,没有人可以把火救下,那两具尸首我也特地拖到了内室之中,待得火灭了以后,定然已是焦炭。就算皇后能怀疑出来太子妃和皇太孙被人救走,她也无法洗清弑君的罪名,且梁王不会给她清查的机会就会动手。
心里想着,我继续埋头吃粥,待得最后一口给我刮得干净,我小声地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公子的书似乎也看完了,他起身,道:“快天亮了,你莫再多耽搁,去歇息吧。”
我应下,道:“只怕公子歇息不得许久,便要去朝中。”
公子道:“无妨,反正这般日子以后不会少,早些适应也好。”
我不由地笑笑。公子就是这样,越到紧张之时越是镇定,比许多平时看着威风,遇到急事时就魂不守舍的贵胄要强上许多。
“霓生。”他正要往外面走去,忽而回头,“待得这些事都过去,你将细由都告知我,好么?”
我愣住。
看着他,只见那面上神『色』如常,没有试探,也没有猜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自从定下慎思宫救人之计,我除了没有在他面前展『露』那些潜行打斗偷鸡『摸』狗的本事,别的并没有刻意隐瞒。因为我知道,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帮他,而那些神神叨叨的话,在他面前早已全无效用。
他猜到了我许多事,特别是方才,桓镶说什么让太子妃和皇太孙假死不过是长公主计策中的一环,而当初议定计策之时,让他们假死的主意,是我出的。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一定会怀疑起其中的联系。可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因为我有所隐瞒而发脾气,也没有像一个主人对奴婢那样,令我立刻完完全全地告诉他。
当然,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这么做,我十成十也会用一通胡说八道敷衍过去。
但我仍能感觉得到,他与从前的不一样,以至于让我有一瞬的愣怔,想像从前那样装傻,话到了嘴边却出不来。
“霓生?”许是见我一时没有声音,公子低低道。
我轻声道:“嗯。公子快起睡吧。”
公子注视着我,少顷,转身而去。
许是因为吃饱了热食,身上暖和,我回到房中,才躺下,便觉得困意重重而来。等我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
叫醒我的人是公子。
大约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穿上了一身常服。看上去是他自己穿的,因为穿得马马虎虎,连衣摆都不曾扯平。
“快起来,”公子道,“城门不久便要开了。”
我应了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坐起来。
抬眼,忽而见公子注视着我,目光有些玩味。
“逸之已经在等着了,莫耽搁。”他没有多言,不紧不慢道,转身走了出去。
待得我将衣裳穿好,简单地洗漱了,走到堂上,公子和沈冲已经等候在了那里,正低声交谈。
沈冲的嘴唇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肿得厉害,但仍有痕迹,那脸上的神『色』也依然有些沉重,想来昨夜和桓镶冲突的事,在他心头不那么容易过去。
这是当然的。沈冲这样的人,总有太多情怀。如同前番倒太子时遇到的两难抉择,他甚至被救醒来也一度郁郁寡欢。而桓镶则不一样,从他昨夜被我开导之后的神『色』来看,若不是因得那是深夜,他大约早已找个什么地方fēng_liú快活去了。
仆人已经将早膳呈上,他们面前的食器已经空了,而一张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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