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一时间咳得泪眼朦胧,实在说不出话,只觉仿佛全厅人都瞧着她。
甚么怀孕之类的,还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她都没和上首的大佬圆过房。
所以听上去就特别微妙了,活活像是给陛下戴绿帽子。
郁成朗发觉自己一时情急,说错话了,然而其他人都在看他。
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皇帝却面无表情,慢慢道:“给她端些温茶蜜饯。”
皇帝这般说,众人的表情也微微一变。
皆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仿佛,从来都不是平易近人那一挂的,平时更是惜字如金,寡言少语。
更遑论是,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竟然有心思照顾一个婢女。
那个小婢女,有什么特别的?
先头郁成朗那一声阿暖,其实听到的人不多,即便听到了,知晓郁暖闺名的也少,更不必说,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四五十的中老年人。
自然都没反应过来。
郁暖深深低着头,没人能瞧见她的脸。
然而,是个人都看得见,她的皮肤……有点黑,还脏脏的,其他约莫都还成。
所以,陛下这么多年没娶妻纳妾,不仅仅是因为他清心修佛。
而且还因为,他有如此难言的癖好?
难以置信,震惊。
不过......
想想,竟也通顺。
时下贵女无不以白为美,恨不能自个儿皮肤白的跟雪似的,才心满意足。
这些赴宴的大臣,很多家里也有女儿,自然听闻过,那位名动长安的貌美贵女。
那位忠国公府出身的郁氏,不就是那样?
肤白胜雪,柔弱嫣然。
怪不得了,原来陛下竟不喜欢那一卦的?
黑皮美人,长安城里还真的罕见了......
这头,郁成朗先前只怕,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小婢女吃茶,这种做法有点奇怪,恐怕阿暖都要生气,亦不肯吃。
但陛下这样说,却有太监端了茶水来,跪下恭敬安置,又放了一叠蜜饯和精巧的素点心。
外头还血腥味飘荡,利器相交之声,和嘶叫声不止。
郁成朗很想感叹一下,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无微不至。
况且他老人家,竟晓得阿暖欢喜用花果茶配着蜜饯花饼,还......随时备着。
只瞧陛下的冷淡的面色,恐怕没人知晓他操心成甚样了。
和老妈子什么区别?
想想就心里复杂得很。
只他妹妹却还不懂事,又给娇纵着,让人端为她着急。
郁暖没能管太多,端了茶便小口小口的吞咽起来,吃了三杯左右,情况才好转。
她垂着头,用郁成朗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哥哥,你别瞎说,我并不曾有孕的,我都......”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下去。
即便郁大小姐想要自证清白,这种时候还是不合适。
郁成朗听完,也没再说什么了。
因为已有铁甲面带血污的将军,进厅堂跪地,拱手高声报道:“叛贼数百余人,均已剿灭,请陛下示下。”
皇帝起身,面色平淡,却肯定赞赏道:“不错,赏。”
乾宁帝并不久留,只派人善后,外头的地上都是血,他却并不耽搁,靴底沾血,沾染上衣角,踏着尸骨和血肉,带着几名重臣,和被押解的崇北侯离开。
后头侍立的左恭太面色沉静,随着皇帝离去,有些释然。
十年前,兄长死去,都说是因为兄长污蔑崇北侯,才被天子发落,而兄长是左家的罪人。
他痛苦难当。
他们寒门出身,本就不如勋贵有权有势,家中只供得起兄长一人读书,而他年纪稍大,便不得不为家中干活,以供兄长学资。
可是左谦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兄长学到什么,总会手把手教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寒暑,只要他想学的,兄长总是倾囊相授。
他尚能回忆起,兄长温厚的大手,还有昏黄灯光下,微黄的枯瘦的脸庞,和宁静坚韧的眼眸。
无论做什么,兄长总是挺着脊背,笔直如青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污蔑那位崇北侯?
那是,一整年暗淡漫长的痛苦后。
在兄长墓前,那是个暴雨夜,天上打着响雷,轰隆隆劈下,扰人清梦。
左谦忽然想起,兄长生前最不喜打雷,总爱蹙眉烦闷。
于是孤身一人,冒着瓢泼大雨,奔去墓前与兄长说话,为他挡雨。
不知何时,墓地多了一人。
身形修韧的少年贵公子,一身玄色便服,执着一把十二骨油纸伞,黑色靴底踏过泥泞的湿土。
他颔首,下颌弧度优雅冷淡,对着左让的墓碑道:“你知道,他死前说了甚么?”
左谦不知他是谁,却觉少年身上,有令他信服的沉肃气质。
少年顿了顿,微笑道:“臣左让,虽死犹荣。”
左谦睁大眼,难以置信,
少年贵公子并没有丝毫遮掩,平淡的,把来龙去脉,坦然告知。
竟毫不遮掩。
左谦跪在地上,双腿微微发抖,无力至极。
俊美的少年却露出一个微笑,俯身问他:“想要报仇么?”
左谦尚且不若现下这般看遍世事,只睁着通红的眼睛,抛却对于当权者的胆颤恐惧,哽咽着大声质问道:“难道不是,不是您,把兄长杀死的吗?”
少年颔首,语声理所应当的平静,声音有些青涩的沙哑:“故而,朕会记得他,再一路向前。”
“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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