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般想,但郁暖怎么可能真个,去关心他手上的伤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既然周涵如此说,郁暖免不了要同他一道敬茶了,到底沈大儒身份摆在那儿,即便他看上去再是不着调,郁暖仍旧不会托大。
敬完茶,郁暖便瞧见沈大儒面上,显而易见的露出些许慈和的笑意,一个劲儿的轻点头,捋着胡须叹息道:“徒儿徒媳,往后望你们白头偕老,良缘永结,好生过日子。莫要像我老头儿这般,这把年纪了……唉!只有个小童为伴呐,实在可悲可叹矣!”
看门的小童正吃着糖,嘴角全是糖渍:“…………”一脸懵逼。
小童立即气鼓鼓一股脑爬起来,叉腰,脆声道:“你方才可不这么说!还叫师兄多纳几个妻妾,甚么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岂不美哉,这不是你说的?”
郁暖无语:“……”
她觉得,这老头注孤生是有理由的,怎么这么讨人嫌呢?
老头迅速瞥了瞥郁暖的面色,一本正经训斥道:“你听岔了,我老头儿说的是,咱们这男人家,谁没想过要有三妻四妾,莺莺燕燕的?只这……咳,遇上了契合的人呢,便再不可如此了!你这混孩儿怎么道听途说呢,嗯?去给我把《师训》抄个六十遍!”
小童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却不敢忤逆,只好拖着尾巴离开。
待小童走了,老头才摇摇头,捋了胡子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没一个像样的!”
顿了顿,发觉不对,才笑呵呵慈祥对郁暖道:“自然,你是个好的,老夫一眼便能瞧出。”
郁暖便发现,这老头对她非常热情。
当然,不是那种奇怪的热情,而是极为热切的关照之情。
仿佛她是什么极重要的人似的,老头瞧着她便眼神殷切。
他问她喜欢用些甚么,平时都看些甚么,不要拘束啊,来师父这儿就跟自己家似的,周涵若不听你话,师父替你管教他!
这沈大儒,可是连忠国公都望尘莫及的人物。
忠国公书房里还藏了几幅沈大儒年轻时候醉酒作的画儿,时不时还能拿出笔墨临摹一番,直叹那份意境古来鲜有,以他之资质实在望尘莫及。
故而郁暖倒是没能不耐,就是有点奇怪,听闻沈大儒脾气极古怪,若非是他看中之人,便是当年的先帝,也拿他莫可奈何。
先帝使他草拟一部《长安史典》,也算是份面上长光的大好事儿了,只他嫌麻烦无趣,浪费时光,故而便一口回绝,没得商量,要命只一条。若放在旁的帝王身上,便是他的高徒戚寒时都不能容他这般下脸。
好在先帝入禅已久,并不与他计较,不过把人贬去偏远的霈州,直接命他当一九品马监,在马厩里呆个痛快,挫挫他的锐气。
不成想,这一挫便是十几年,老头非但没改过自新,还变本加厉,干脆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待新皇登基,再次找着他时,已经看不出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须发皆白,满脸通红,衣衫褴褛,比个难民还不如。
只他倒是乐得自在,过得fēng_liú坦荡,只道自己人生几载,也算是体会了数种活法,更不枉此生。
回了长安,沈大儒还是老样子,登门拜访的俱给谢绝了,日子过得清苦些,却仍是随心所欲。
听闻多年前,诚郡王还拉着他俩儿子来拜师,只道沈大儒年老,又不如早先风光,定然不会推拒。
不成想连门都未曾进来,硬塞的那万两黄金,俱给老头拿去垫了破破烂烂的桌角椅子腿,后头沈大儒收养了个小童,竟叫那不懂事的小娃娃拿了上街买糖吃。
一日下来,满布兜皆是各式各样的糖饼零食,还没忘给老头捎带了两块墨,万两黄金却一文没余。
郁暖深闻他素来脾气古怪,不爱亲近人。
如今却见老头这幅亲爷爷的和善样,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还硬是同她约定,将来若生了孩子,不嫌弃的话让他来教,保管教成才子才女,天下扬名。
而当郁暖提起忠国公,近几十年向来不赠墨宝的老头,甚至还捣鼓出一堆画卷来,一股脑儿塞给她,边笑眯眯只道自己留着也是引蠹虫,不若叫她拿去孝敬她爹,也好图个开心。
头一次见面便这般恳切热情,总叫她觉得心里头发毛。
她觉着,自从与戚寒时成亲,尽管只两三日,可她却总觉这日子过得古里古怪的。
说不清到底怎么了,但仿佛身边每个人都有点秘密,而且比她还能崩人设。
直到周涵起身,握住郁暖的手腕把她轻轻拉起来,淡淡道:“不与您多聊了,暖宝儿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意,须得归家将养。”
沈大儒一下便皱起眉,对周涵道:“不若为师给她切个脉罢?瞧徒媳这面色也忒苍白了些,只怕是有碍,长此以往,为你诞下子嗣都困难啊……更何况,往后若你们要相伴一生,总不能叫她百病缠身跟着你。”
老头这话说的直白絮叨,郁暖却略蹙眉,垂眸谢过道:“承沈师美意,暂不必了,家中常有名医为阿暖切脉,我自知身子不算健朗,亦小心将养着,不会出差错。”
她说完,侧眸便见周涵无甚表情,却仿佛似笑非笑瞧着她,更有些好整以暇的冷淡。
仿佛他早知她不说实话,对她心性更是了若指掌。
可转眼,他的神情却还是缄默无言,跟块木头桩子似的。
郁暖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已经做的够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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