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是木匠?”
“是,老朽已经做了四十多年的木匠了。”
刘协笑笑,指着老头手中的木棍一样的东西道:“老先生能把您做的东西给我看一眼么?”
“啊?”
老头这才注意到,刚刚天子来的时候太紧张,手里干活用的匠刀居然还在手里攥着,却是着实吓了一身的冷汗。
他离天子的距离这么近,这要是人家拿自己当刺客给宰了,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陛,陛下请御览,这是我给农车上坐的轮轴。”
刘协哈哈大笑着接过来道:“你这个租客对东家还真是维护,朕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箭杆还能认不出来么?”
然后就看到老头儿和其他所有的工匠就全都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发抖了。
“都起来吧,本朝以来虽然禁止民间私藏弓弩铠甲,但其实出了洛阳城,这法律早就已经没人遵守了,这陈家堡垒光望楼就这么多,若说他们家连弓箭都没有,这岂不是在骗傻子么?怎么,朕看上去很像傻子?”
陈家众人这下更不敢说话了,各个都抖如筛糠。
刘协将箭杆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递给关羽:“云长你来看看,这箭杆做得怎么样?”
“长短合适,软硬适中,重量也对,我看这箭杆连校直都不用,可以直接上漆了,老先生的手艺很高啊。”
“是啊,老先生的手艺确实是不错,你知道么,我以前一直以为箭矢的成本大头在箭头,还是最近才知道,这箭杆的制作才是真正的难题,这东西用整根木头削制而成,若是没有十几年的经验,光是将这东西削直,就已经是极难极难的了,更别提在削制过程中还要考虑重量,长短,尤其是掌握不同的木材在制作同一批箭杆时保持他们重量一致的哈,对于箭杆粗细的把握实在是非巧手不可为啊,如老先生这般手艺,在河南尹新成立的军械局里,这能评一个六级工匠了吧。”
荀悦在一旁接话道:“仅以这根箭杆来看,绰绰有余。”
“我没记错的话,六级工匠,尚书台给的政策应该是按照两百石小吏的待遇来算的吧,如果是外地人,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可以按人才引进的政策,安顿其直系亲属的工作,直系亲属在六口以上的,还可以在河南尹分一块五十亩左右的上好良田,这事儿我印象挺深,八级工匠制,是我亲自命令糜竺办的,老人家,这政策,你知,还是不知?陈家人跟你说过么?”
“回陛下的话,这事儿我……我其实是知道的。”
“真知道?”
“真知道,听乡亲们跟我提过,荀大人为官亲民,朝廷有什么好的政策下发,都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生怕我等百姓不知道,此地离平舆又近,这事儿陈家就算是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也多亏了陛下仁德,今年以来,老朽在这陈家的待遇也变得更好了,每个月有三天,可以跟主家领肉吃。”
“哦?这可就奇了怪了,明明放着吏户的机会不转,宁愿做个租客,这可实在是让我想不通了,老人家能否说明一下您这样选择的理由呢?”
“回陛下话,一来,老朽今年土埋半截,实在是已不知还有多久可活,您让我拖家带口去河南尹生活,这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气儿了,再说老朽在陈家也生活了近十年,已经习惯了,家中的几个儿子女婿现在也都在陈家做工,我那大儿子甚至还娶了陈氏庶女为妻。再说实不相瞒,老朽在这作坊中也是一个工头,我若是真的走了,这边的好多活儿就都耽误了,一来是不忍对主家相弃,二来,这作坊中大多都是老朽的乡亲,我那还带着六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孙女婿,我若是走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生活。这作坊上的事,一个萝卜一个坑,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老朽,实在是走不开啊!”
刘协想了想,却是恍然大悟了一下道:“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其实这根源在于这庄园经济的生产模式。嗯,看来,是朕将问题想的简单了啊。”
说着,刘协却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一时间,居然颇有沮丧之感。
明白了,这下他全都明白了,这老头儿的一番话,真的让刘协有一种拨云见日之感觉,好多事儿一下子他就全都想通了。
怪不得这些个豪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二百年前敢跟刘秀呲牙,今时今日,面对我这样一个三兴之主却也依然有胆子刺杀荀攸这样的一位天下重臣。
这还真不是一句胆大包天就能解释得了的,说白了,也是不得已,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东汉,他相信不会有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可以比他更深。
说到底东汉的制度传承自西汉,尤其是盐铁专营制度更几乎是汉武帝专属,自武帝之后这条政策就越来越执行不下去,如王莽更是因此而丢掉江山性命,因为最核心的原因,在于社会的下层经济基础已经彻底的变了,王莽他错就错在只考虑了上层建筑的设计而忽略了这个经济基础,一个不符合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除了倒塌之外没有其他可能。
西汉时期,尤其是西汉早期,整个国家都被打烂了,贵族阶级被整体的打掉,加上人口因连年征战和暴秦暴政确实是稀少,导致整个社会的经济结构完全是垂直的,即官府,自耕农,就这两级,那会儿也没什么豪强大族,老百姓几乎人人都有一块不小的田产,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农经济模型,老百姓人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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