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年纪轻轻的演奏者稳稳地站在灯光中。
她演奏的情绪明明是肃穆而平静的,甚至没有采用那些花俏而容易打动人的肢体语言。
不言不语,极尽克制,悲伤却依旧如潮水满溢。
那藏不住的悲哀,如同洁白的海浪,漫过她纤细的双脚,漫过舞台,劈头盖脸覆盖向观众席而来。
送别歌,安魂曲。
一曲道尽无限伤。
曲声停歇,台下听众多有闻声落泪者。
这样无声的眼泪,是比万千雷动的掌声还更高的赞美。
半夏看着空无一物的舞台,沉默地站立了一会,弯腰鞠躬,转身向后台走去。
考试的五十分钟演奏还没有结束,中场休息之后,还将有第二首,第三首曲目。
休息期间,评委席热烈议论了起来。
“不愧是全国大赛的冠军。好久没有在学生的演奏会听到这样令人心神震撼的演奏了。”
“还是老郁厉害,名师出高徒。”
“今天的好几个孩子都很不错,这一位尤其令人惊艳。从前咱们榕音只有钢琴系出风头。如今看来,我们小提琴系大放光彩的时期指日可待了。哈哈。”
教授们热闹的议论声,仿佛没能传到寂静的后台。
后台的休息室里,半夏站在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前。
她离开的时候,小莲站在这张桌子上,对她说,【去吧,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
当她回来的时候,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可爱的小小身影。
只有一只形态完整的,极其细小的薄膜状手套,留在了漆黑色的桌面上。
那是小莲最初从手臂上褪下来的一层皮肤。
小小的休息室里除了半夏,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没有小莲,也没有凌冬。
屋子里好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一丝色彩。这里的空气是凝滞而难以呼吸的,整个世界在此地枯败。
半夏不知道自己在那小小一截瘫软而透明的白色手套面前站了多久。
时间仿佛过了无限久,又仿佛只过去短短的几分钟。
直到有人进来拍她的肩膀,“快一点,下一场演奏该开始了。”
她才愣了愣,沉默地走上前,小心地把小莲褪下的那一截微型的“手套”,装进谱夹的活页袋里。谱夹拿在手中,转身上了舞台。
舞台之下,教授和同学们看她上来了,给她报以掌声,兴奋地期待着她的演奏。
“我很期待她的第二场演奏。她第二首演奏的曲目是什么?”
“让我看看,这一首是考试指定的奏鸣曲。下一首,应该是她全国大赛时表演过的协奏曲吧?”
“这孩子怎么一个人上台。协奏曲和奏鸣曲应该请一位伴奏才好听。”
“听说是抽不出时间合练,给老郁打了申请。毕竟人家刚刚比赛回来没多久,还有其它科目的考试呢。”
“诶,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难得这样完美的小提琴声,却没能听到相应的合奏。”
舞台上的半夏,在掌声中回到灯光下,平静地举起了自己小提琴。
留在观众席上旁听的尚小月推了推身边的乔欣,“我怎么觉得半夏的状态有一点不太对?她的脸色看起也太白了。她是不是生病了?”
“应……应该是灯光的原因吧?唔。”乔欣还在捂着纸巾在擦鼻涕,泪眼朦胧,“脸色是不怎么好。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上一首都发挥得太超常了,害得我哭地都停不下来。我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这么厉害。”
尚小月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舞台上半夏看上去苍白的可怕。像是点燃了自己的生命,去演奏那一首惊心动魄的安魂曲。
但她的眸光却又那样的明亮,举弓的手臂稳如磐石,令人分辨不出她的真正状态,是过于亢奋还是十分不好。
乔欣伸脖子看尚小月手上的演奏单,“半夏下一首演奏什么?”
“表格上填的,是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应该她全国大赛演奏过的曲目。”
半夏的琴声出来的时候,尚小月和乔欣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对方。
这不是贝多芬的协奏曲啊?
评委席上的教授们也交互看了看彼此手中的报名表。
“不是贝多芬吗?”
“她怎么没有演奏报名表上的曲目?”
“太乱来了吧?这是——维瓦尔第的《四季》?”
维瓦尔第知名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分为《春》《夏》《秋》《冬》四部作品。
悠悠琴声响彻大厅。
第一曲春之乐章,从舞台上那位演奏者的小提琴中流淌而出。
乌云笼罩天空,雷声隆隆。云散雨止,春来大地。簌簌作响的枝叶下,牧羊人安眠打盹,脚边沉睡着她心爱的宠物。①
小莲,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初逢的那个雨夜,我正在拉这一首春之歌。
第二首盛夏之曲。
夏日炎炎,困倦的病体辗转难眠,雷电交加的狂风挡住了旅人回家路。①
是凌冬入我梦境,用清透冰洁之心解我之困苦。陪我伴我,走过那段炙热苦闷的旅途。
第三首丰收之曲。
痛饮美酒,沉醉丰年。破晓时分号角吹响,濒死的动物挣扎在丛林中,却终究不敌死神的镰刀①……“这个孩子打算一口气演奏完春夏秋冬吗?你看她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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