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末一次的应用“脚法”:建设委员会的会长本来十之六七是给王莘老的,可是包善卿在山木那里表现了一番。
王莘老所不敢答应山木的,包善卿亲手送过去:“你发表我的会长,我发表你的高等顾问!”
他向山木告辞时,两脚轻快地细碎地往后退着,腰儿弯着些,提出这个“互惠”条件。
果然,王莘老连个委员也没弄到手,可怜的莘老!不论莘老怎样固执不通,究竟是老朋友。
得设法给他找个地位!包善卿作事处处想对得住人,他不由地微笑了笑。
王莘老未免太固执!太固执!山木是个势力,不应当得罪。
况且有山木作顾问,事情可以容易办得多。
他闭上眼想了半天,想个比喻。
想不出来。
最后想起一个:姨太太要东西的时候,不是等坐在老爷的腿儿上再说吗?
但这不是个好比喻。
包善卿坐在山木的腿上?
笑话!不过呢,有山木在这儿,这次的政治生活要比以前哪一次都稳当、舒服、省事。
东洋人喜欢拿权,作事;和他们合作,必须认清了这一点;认清这一点就是给自己的事业保了险。
奇怪,王莘老作了一辈子官,连这点还看不透!王莘老什么没作过?
教育、盐务、税务、铁道……都作过,都作过,难道还不明白作什么也不过是把上边交下来的,再往下交。
把下边呈上来的再呈上去,只须自己签个字?
为什么这次非拒绝山木不可呢?
奇怪!也许是另有妙计?
不能吧?
打听打听看;老朋友,但是细心是没过错的。
“大概王莘老总不至于想塌我的台吧?
老朋友!”
他问自己。
他的事永远不愿告诉别人,所以常常自问自答。
“不能,王莘老不能!”
他想,会长就职礼已平安地举行过;报纸上也没露骨地说什么;委员们虽然有请病假的,可是看我平安无事地就了职,大概一半天内也就会销假的。
山木很喜欢,那天还请大家吃了饭,虽然饭菜不大讲究,可是也就很难为了一个东洋人!过去的都很顺当;以后的有山木作主,大概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是的,想法子安置好王莘老吧;一半因为是老朋友,一半因为省得单为这个悬心。
至于会里用人,大致也有了个谱儿,几处较硬的介绍已经敷衍过去,以后再有的,能敷衍就敷衍,不能敷衍的好在可以往山木身上推。
是的,这回事儿真算我的老运不错!
想法子给山木换辆汽车,这是真的,东洋人喜欢小便宜。
自己的车也该换了,不,先给山木换,自己何必忙在这一时!何不一齐呢,真!我是会长,他是顾问,不必,不必和王莘老学,总是让山木一步好!
决定了这个,他这回的政治生活显然是一帆风顺,不必再思索什么了。
假如还有值得想一下的,倒是明天三姨太太的生日办不办呢?
办呢,她岁数还小,怕教没吃上委员会的家伙们有所借口,说些不三不四的。
不办呢,又怕临时来些位客人,不大合适。
“政治生活”有个讨厌的地方,就是处处得用“思想”,不是平常人所能干的。
在很小的地方,正如在很大的地方,漏了一笔就能有危险。
就以娶姨太太说,过政治生活没法子不娶,同时姨太太又能给人以许多麻烦。
自然,他想自己在娶姨太太这件事上还算很顺利,一来是自己的福气大,二来是自己有思想,想起在哈尔滨作事时候娶的俄国姨太太——后来用五百元打发了的那个——他微笑了笑。
再不想要洋的,看着那么白,原来皮肤很粗,处处带着小黄毛。
最难堪的是来月信的时候,只用纸卷个小筒一塞!啵!他不喜欢看外国电影片,多一半是因为这个。
连中国电影也算上,那些明星没有一个真正漂亮的。
娶姨太太还是到苏杭一带找个中等人家的雏儿,林黛玉似的又娇又嫩。
三姨太太就是这样,比女儿还小着一岁,可比女儿美得多。
似乎应当给她办生日,怪可怜的。
况且乘机会请山木吃顿饭也显着不是故意的请客。
是的,请山木首席,一共请三四桌人,对大家不提办生日,又不至太冷淡了姨太太,这是思想!
福命使自己腾达,思想使自己压得住富贵,自己的政治生活和家庭生活是个有力的证明。
太太念佛吃斋,老老实实。
大儿有很好的差事,长女上着大学。
二太太有三个小少爷,三太太去年冬天生了个小娃娃。
理想的家庭,没闹过一桩满城风雨的笑话,好容易!最不放心的是大儿大女,在外边读书,什么坏事学不来!可是,大儿已有了差事,不久就结婚;女儿呢,只盼顺顺当当毕了业,找个合适的小人嫁出去;别闹笑话!过政治生活的原不怕闹笑话,可是自己是老一辈的人,不能不给后辈们立个好榜样,这是政治道德。
作政治没法不讲道德,政治舞台是多么危险的地方,没有道德便没有胆量去冒险。
自己六十岁了,还敢出肩重任,道德不充实可能有这个勇气?
自己的道德修养,不用说,一定比自己所能看到的还要高着许多,一定。
他不愿再看报纸上那个像片,那不过是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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