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自崇祯元年末就是京营提督。京营上下的事情,他早就捋顺。
中午后,崇祯带着几个近臣,近加入的国子监祭酒孔贞运一起到城南的兵营中。
校场被隔开成一个个的区域。青壮依次而来,靠右行走。
有几个从国子监新招募的监生充作的军中吏员不断的高喊:“招募辅兵,三餐管饱,一餐有肉,每日给粮3升,有没有人来?有没有人来?”
密密麻麻正在排队的青壮之中,不时有人心一横,跟着这些吏员走掉。
校场的标杆上,一连串的挂着用石灰腌制好的脑袋在风中摇摆着。这都是今天上午刚杀的京营里的贪污官吏。
以大明朝官吏的尿性,自前几日昌平兵抵达,进城布防,备战开始,户部、少府大笔的物资发下来,他们怎么可能不贪?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崇祯的应对也很简单:杀头,抄家。贪多少都给老子吐出来。
军中将校、吏员贪、杀!
京城各部的经办官吏贪,杀。
他早就和孙承宗、李邦华说好,拿人头震慑某些人。不存在什么罪不至死、打板子、革职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
旁边有标语:贪一升粮,全家没下场,男头悬高粱,妻女去教坊。
又有:既往不咎,改过自新。治病救人,惩前毖后!
崇祯在校场的路边默默的看着。
黄道周大概一路从宫中出来,看到城中百姓生离死别,又看到校场上有人为一口肉愿意去卖命,忍不住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大明百姓的日子苦啊!这要是经常有肉吃,谁不要命呢?
方正化带着几个御前侍卫,不大喜欢这个调调。
正要说话。外头一个青衫小吏快步进来,向一个司吏汇报道:“城南有一个富户不愿意他儿子服徭役。”
朝廷如今的规定是:十八岁至三十五岁的男子都在服役范围内。这个规矩适用于所有人。这个所有人的意思是,包括京中豪门里隐匿的丁口。
司吏不满的喝道:“你新来的?按照邦华公颁布的命令,免役钱加十倍,收一月。速去!”
免役钱的算法是:一丁一日两升米,加十倍,预收一个月,即六石米。
优先收米。折银按照一石米1.5两银子的价格。
也就是说,城中富户若不愿意出丁口,一丁要出9两银子。中等人家倒也罢了。但是权贵们就要因此法例大出血。
权贵之家,一家的家仆数百,这难道是假的吗?
崇祯其实就是在征收调节税。
那新招收的小吏快步离开。
崇祯看黄道周一眼,道:“卿不要空自感叹,有这功夫,多做点实事比清谈强。实践出真知。”
他知道黄道周感叹出声的缘故,一方面是真感叹,一方面八成是要谏言。
黄道周时年四十五岁,公认的儒学大家,与理学宗师刘宗周并称,性情非常的耿直,道:“臣随驾只能是务虚清谈。圣驾务实,臣才能务实。”
刘宗周就是如今的顺天府尹。不过职权被次辅成基命侵夺得差不多。变成二把手。
“大胆!”方正化忠心耿耿,实在憋不住,尖着嗓子呵斥道。
崇祯摆摆手,道:“卿转御史,归成基命管辖,严查城中贪腐、隐匿丁口不报之事。”
文震孟心里就叹口气。因他们在词臣中的书法、文章在本朝有名。因而得以随驾。这是何等远大的前程。翰林侍讲转任七品御史,这其实是贬斥。
本朝清流,最清贵的官职便是翰苑词臣!科道言官次之。
但是,黄道周刚才的话锋转到做事上,这就由不得他不答应。这就是当今天子的风格啊!
黄道周躬身道:“臣遵旨。”转身离去。
这时,忽而听得城西几声炮响。稍后,有锦衣卫校尉快马来报:“陛下,成国公朱纯臣大喊不服,请求觐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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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和黄道周皆非栋梁之材。他们“守正”而不能达变;敢于犯颜直谏而阔于事理;律己虽严而于世无补。
——顾诚,《南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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