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制,到了大唐中期之时,正在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衰变,因为本来除了兵役就不需要向国家再缴纳任何赋税的府兵现在要重新缴纳了,虽然是变相的缴纳,但只要有缴纳行为,就会有龌龊出现。
侯琪,原名候七,就是一个老府兵,当然了,这个老,也只是相对的,他才三十八岁,按照大唐规制,凡是府兵,要到五十五岁才能退休,他离退休还早着呢,便是剩余的轻兵伙的伙长,当然了,他这个伙长只是一个临时性的职务。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年了,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将会有另外一伙人马来替代他们,而侯琪他们会在未来五年之内只会被就近(比如防卫县城),不会再派到边地了。
虽然是一个老油条府兵,但侯琪还是兢兢业业行使着他的权责,每日的操练、巡逻、值守都是有条不紊,风雪无阻。
孙秀荣在宴会上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位老兵,与其他快要成为职业军人的小军官相比,侯琪明显有些格格不入,与他的仆兵耿思都一样,沉默寡言,在宴会上也是第一个离开的,不过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还是有些敬畏的。
“在他的眼里,自己多半是一个世家子弟,跑到这里来捞取军功的”
孙秀荣暗忖道。
沉默寡言的人物,除了侯琪,还有一人。
此人叫聂峰,是一个象雄人,跟聂叙丹樨一样,原本也是故象雄王国的王室子弟,象雄王国灭亡后,吐蕃人采取了用上一任王室琼布氏来管辖象雄故国之地的策略,像聂峰这样的王室子弟自然会受到残酷迫害,他们大多数成为了奴隶,少数不甘心者跑了,有的投靠了大唐,有的则成了马贼。
聂峰是投靠大唐的象雄人后裔,原本聂叙姓也改成了聂姓。
与侯琪、耿思都一样,亡国之后聂峰似乎也有满腹的心事,才十八岁的他成日里拧着眉毛,就算在喝酒时也从未展颜。
聂峰,建德力城附近的吐蕃(实际上是象雄)农户后裔,精通骑射,五年前才从象雄故地逃到于阗镇,以前是琼布氏专门为了羞辱他们设置的奴兵角色,也就是为琼布氏养马、披挂的人,这样的人在吐蕃军队里大量存在,在发生战事时,吐蕃军官会让这些奴兵先上,消耗敌人一阵子后,正规甲兵再上。
聂峰今年二十五岁,对于胡弩镇以东广袤地区的气候、地形十分熟悉,这也是高仙芝让他在这里担任骑兵伙副伙长的原因。
与侯琪、聂峰不同,呼延云、阎刚、张翰三人倒是对新来的骑兵伙伙长很是欢迎,当然了,孙秀荣的跳荡营头名的名头,节度副使夫蒙灵察的牙兵,以及白日里大战在西域一带已经小有名气的白孝德竟能打个平手的表现才是让他们服气的根本。
故此,在喝酒时,孙秀荣也暗叹,“若是没有经过跳荡营的遴选,并成为夫蒙灵察的牙兵,单单以普通府兵来到此地,就算白孝德对自己不错,若还是在侯琪的手下,最终何时才能熬出头?”
没多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白孝德、孙秀荣两人。
“大郎”
郎,是此时大唐对青壮男丁的通俗称呼,当然了,你若是在家里有排行,通常也会用“姓氏+排行”来称呼,比如封常清家里排行第二,高仙芝便称呼他为“封二”,家里是独子的,多半称呼“大郎”。
白孝德由于王室子弟,虽然龟兹国国王眼下的实权非常小,但终究有家学渊源,从小读过书,见过的事也比寻常人多得多(就算没有什么实权的龟兹国国王之位,觊觎之人也多得是,稍有不慎便是刀光血影,作为宗主国的大唐自然巴不得),自以为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很镇定了,武艺也相当不错,但见到孙秀荣后,他那种既沉稳淡定又孤傲的气质很快就折服了他。
在他心目中,孙秀荣似乎是像他这样的同类人,于是就更为亲近了。
“按照胡弩镇不成文的规矩,这里不设副镇将,但各伙伙长按照这样的顺序在镇将不在的时候代替镇将行驶军权,依次是:骑兵伙、重兵伙、强弩伙、轻兵伙、录事,意思就是,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兵伙长,但已经事实上是胡弩镇的副镇将了”
“哦?”,这一节孙秀荣没有想到,不过一想到白孝德年纪轻轻,又武艺高强,加上自身出自大唐正在施恩羁縻的王室,轻易不会被别人取代的,所谓副镇将也就是说说罢了。
白孝德见他没怎么在意,也是暗自一凛,“此子明明是犯官后代,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岂有不寻摸一切机会向上爬的,可看他的神色,似乎又志不在此,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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