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怀兮躺在上面,双膝不自觉地微微屈起。他们距离如此近。彼此的一呼一吸,也如此的近。
胸膛一起伏,压抑住一颗不安分的心。稍稍一睁眼,就撞入他幽深的眼底。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无声的对视,也渐渐地变了味道。
她看着他,视线一游离。
眼前好像就出现,那晚她酒店房间头顶的那盏金铜色表面的灯。倒映出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此刻,头顶天花板居然是一整面,通明透亮的镜子。
她视线越过他,能比上次更无比清晰地看到,此时此刻,她被蜷于他身下,双腿分置于他腰身的两侧。
维持这样的姿势,她双腿拢了拢,浑身都不自觉地燥热。
她又移眸回看他,手指似有若无地勾了下他冰凉的耳垂,轻笑:
“你要怎么试。”
她刚才就注意到他左手的手腕儿戴着运动手表。
那会儿他好像是要去健身房那边的。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像是个小型的私教室。旁边也错落地摆着几个瑜伽垫,还有一些简单的器械。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赛车场吗?
但刚才在场地里进行最后一组拍摄时,他就不在。
突然,一声很尖锐的声响。
他的手表开始计时了。
“躺好了。”
他沉声地命令道,嗓音哑了些许。
怀兮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程宴北双臂支撑住自己,伏在她身体上方。那双深沉的眼,死死地攫住她,凝视住她。丝毫不挪。
眸中满是,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彼此对视一眼,接着,他突然屈下双臂,蓦地伏低——
怀兮又是条件反射地一闭眼,屏息凝神。
“……”
可小半秒。无事发生。
不若她想象中那般,他或许会,气势汹汹地对她展开什么激烈的攻势。
反而,只有一个轻而快的吻,落在她唇上。
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是水到渠成。
如同一片羽毛,从她心上同时拂过。
不留痕迹,却偏偏令她满心喧嚣。
“……”
怀兮心跳跟着慢了一拍。
再睁眼,眸光一颤,看着他。
程宴北停在了她上方。他敛低眉眼,单眼皮弧度狭长,黢黑瞳仁幽深不见底,静静凝视着她。
她宛如第一次接吻。
那般惶惶又羞赧,又急切地,想向他索取更多的表情。
他唇边缓缓泛起笑意,似乎对扰乱了她的心,非常非常之满意。与她这么对视了小半秒,他眼睫微一垂,半掩住眼中神绪。
再次覆下来——
怀兮心乱得不成样子,这次不是条件反射,反而像是享受,像是一种,对从前过往的追寻,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又吻了她一下。
认真,小心,谨慎,却又富有感情。
原来他说的,所谓证明自己身体素质很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将她环于身下,做了一个又一个的俯卧撑。
覆下来时就吻她一下。
每一次,都停在一个极克制,却又极暧.昧的距离。
他有千般本事,万般手段,就如昨晚故意不接她电话那样,频频将她的心搅成了一团糟。
怀兮不由地想起高考前最后一节,巩眉特意允许他们去放松心情的体育课。
闷热的夏日,学校的体育馆比这里大出十几倍还不止,铺着结实的塑胶地,两侧有很高很高的篮球架。
男孩子们在场地中打球灌篮,女孩子们在一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跳绳儿或者聊天。
那时一整个下午,一整个夏天都是他们的。
都是青春的。
怀兮坐在一边看他打球。
听说他在上一届篮球赛上创了许多佳绩,身体素质很好,体育特长班的老师还游说过他要不要去考体校。
他拒绝了。
那天他们那一方和另一方打友谊赛输了,互相以一百个俯卧撑为赌注,不做完不准走。他作为主力队员自然首当其冲,甚至还帮身体素质不如他的队员包揽了一部分。
一开始大家看一群男孩子在场地中央挥汗淋漓地做俯卧撑还津津有味儿的,一直起哄,直到放学铃一响,场馆的人就一哄而散。
那天难得放学早,很快就没人了。
一个同学走时还朝她喊:“怀兮!别因为他是你男朋友就放水啊——数够二百个再让他走!”
不多时,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光。
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地中挥汗淋漓,她在看台上等他。
怀兮走下看台,到他旁边蹲下来,拿出面巾纸为他擦汗,问他:
“多少个了?”
“你数了多少?”他累得说不出话。
其实怀兮根本没数。
她蹲在一边,看他那么累,又去给他擦汗。浸湿了一整张纸。
无意触碰到他皮肤。
滚热的。鲜活的。
她指尖不由地一颤。
“我没数,”她说,然后颇埋怨的:“他们都走了,没人看了你就不会不做了么?非要做完。”
他这才停了一下,侧头,单眼皮旋开个温柔的弧度,朝她笑。
“我不是在等你过来心疼我吗。”
“……”怀兮哼一声,别开头,“谁心疼你。”
他便沉沉地笑了。
那时他还剩五六十个就结束。怀兮嫌地板太硬,从器材室拉过来一个折叠垫,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心疼他”让他在上面做完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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