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对老汉说,有个闻舍人,下在本店,丰标不凡,愿执箕帚。
所以要老汉自来奉拜,说此亲事。
老汉今见足下,果然俊雅非常,舍甥也有几分姿容,况且粗通文墨,实是一对佳偶,足下不可错过。”
闻俊卿道:“不敢欺老丈,小生过蒙令甥谬爱,岂敢自外?
一来令甥是公卿阀阅,小生是武弁门风,恐怕攀高不着;二来老爷在难中,小生正要入京辨冤,此事既不曾告过,又不好为此担阁,所以应承不得。”
员外道:“舍人是簪缨世胄,况又是黉宫名士,指日飞腾,岂分甚么文武门楣?
若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亲事议定了,待归时禀知今尊,方才完娶?
既安了舍甥之心,又不误了足下之事,有何不可?”
闻俊卿无计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晓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却又不好十分过却,打破机关。
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缘,不必说了。
还有杜子中更加相厚,到不得不闪下了他。
一向有个主意,要在骨肉女伴里边别寻一段因缘,发付他去。
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权且应承,定下在这里,他日作成了杜子中,岂不为妙?
那里晓得我是女身,须怪不得我说谎。
万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时也好开交了,不象而今碍手。”
算计已定,就对员外说:“既承老丈与今甥如此高情,小生岂敢不受人提挚!只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为定,待小生京中回来,上门求娶就是了。”
说罢,就在身边解下那个羊脂玉闹妆,双手递与员外道:“奉此与令甥表信。”
富员外千欢万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复景小姐道:“一言已定了。”
员外就叫店中办起酒来,与闻舍人饯行。
俊卿推却不得,吃得尽欢而罢。
相别了,起身上路。
少不得风飧水宿,夜住晓行。
不一日,到了京城。
叫闻龙先去打听魏、杜两家新进士的下处。
问着了杜子中一家,元来那魏撰之已在部给假回去了。
杜子中见说闻俊卿来到,不胜之喜,忙差长班来接到下处。
两人相见,寒温已毕,俊卿道:“小弟专为老父之事,前日别时,承兄每分付入京图便,切切在心。
后闻两兄高发,为此不辞跋涉,特来相托。
不想魏撰之已归,今幸吾兄尚在京师,小弟不致失望了。”
杜子中道:“仁兄先将老伯被诬事款做一个揭帖,逐一辨明,刊刻起来,在朝门外逢人就送。
等公论明白了,然后小弟央个相好的同年在兵部的,条陈别事,带上一段,就好到本籍去生发出脱了。”
俊卿道:“老父有个本稿,可以上得否?”
子中道:“而今重文轻武,老伯是按院题的,若武职官出名自辨,他们不容起来,反致激怒,弄坏了事。
不如小弟方才说的为妙,仁兄不要轻率。”
俊卿道:“感谢指教。
小弟是书生之见,还求仁兄做主行事。”
子中道:“异姓兄弟,原是自家身上的事,何劳叮咛?”
俊卿道:“撰之为何回去了?”
子中道:“撰之原与小弟同寓了多时,他说有件心事,要归来与仁兄商量。
问其何事,又不肯说。
小弟说仁兄见吾二人中了,未必不进京来。
他说这是不可期的,况且事体要在家里做的,必要先去,所以告假去了。
正不知仁兄却又到此,可不两相左了?
敢问仁兄,他果然要商量何等事?”
俊卿明知为婚姻之事,却只做不知,推说道:“连小弟也不晓得他为甚么,想来无非为家里的事。”
子中道:“小弟也想他没甚么,为何恁地等不得?”
两个说了一回,子中分付治酒接风,就叫闻家家人安顿好了行李,不必另寻寓所,只在此间同寓。
这是于中先前同魏家同寓,今魏家去了,房舍尽有,可以下得闻家主仆三人。
子中又分付打扫闻舍人的卧房,就移出自己的榻来,相对铺着,说晚间可以联床清话。
俊卿看见,心里有些突兀起来,想道:“平日与他们同学,不过是日间相与,会文会酒,并不看见我的卧起,所以不得看破。
而今多在一间房内了,须闪避不得,露出马脚来怎么处?”
却又没个说话可以推掉得两处宿,只是自己放着精细,遮掩过去便了。
虽是如此说,却是天下的事是真难假,是假难真。
亦且终目相处,这些细微举动,水火不便的所在,那里妆饰得许多来?
闻俊卿日间虽是长安街上去送揭帖,做着男人的勾当,晚间宿歇之处,有好些破绽现出在杜子中的眼里。
于中是个聪明人,有甚不省得的事?
晓得有些咤异,越加留心闲觑,越看越是了。
这日,俊卿出去,忘锁了拜匣,子中偷揭开来一看,多是些文翰柬帖,内有一幅草稿,写着道:“成都绵竹县信女闻氏,焚香拜告关真君神前。
愿保父闻确冤情早白,自身安稳还乡,竹箭之期,闹妆之约,各得如意。
谨疏。”
子中见了,拍手道:“眼见得公案在此了。
我枉为男子,被他瞒过了许多时。
今不怕他飞上天去,只是后边两句解他不出,莫不许过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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