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小父母双亡,家私荡败,靠着伯父度日。
刘员外道是自家骨肉,另眼觑他。
怎当得李氏妈妈一心只护着女儿女婿,又且念他母亲存日,妯娌不和,到底结怨在他身上,见了一似眼中之钉。
亏得刘员外暗地保全,却是毕竟碍着妈妈女婿,不能十分周济他,心中长怀不忍。
二来员外有个丫头叫做小梅,妈妈见他精细,叫他近身伏侍。
员外就收拾来做了偏房,已有了身孕,指望生出儿子来。
有此两件心事,员外心中不肯轻易把家私与了女婿。
怎当得张郎惫赖,专一使心用腹,搬是造非,挑拨得丈母与引孙舅子口逐吵闹。
引孙当不起激聒,刘员外也怕淘气,私下周给些钱钞,叫引孙自寻个住处,做营生去。
引孙是个读书之人,虽是寻得间破房子住下,不晓得别做生理,只靠伯父把得这些东西,且逐渐用去度日。
眼见得一个是引孙赶去了。
张郎心里怀着鬼胎,只怕小梅生下儿女来。
若生个小姨,也还只分得一半;若生个小舅,这家私就一些没他分了。
要与浑家引姐商量,暗算那小梅。
那引姐倒是个孝顺的人,但是女眷家见识,苦把家私分与堂弟引孙,他自道是亲生女儿,有些气不甘分;若是父亲生下小兄弟来,他自是喜欢的。
况见父亲十分指望,他也要安慰父亲的心,这个念头是真。
晓得张郎不怀良心,母亲又不明道理,只护着女婿,恐怕不能勾保全小梅生产,时常心下打算。
恰好张郎赶逐了引孙出去,心里得意,在浑家面前露出那要算计小梅的意思来。
引姐想道:“若两三人做了一路,算计地一人,有何难处?
不争你们使嫉妒心肠,却不把我父亲的后代给了?
这怎使得!我若不在里头使些见识,保护这事,做了父亲的罪人,做了万代的骂名。
却是丈夫见我,不肯做一路,怕他每背地自做出来,不若将机就计,暗地周全罢了。”
你道怎生暗地用计?
元来引姐有个堂分姑娘嫁在东庄,是与引姐极相厚的,每事心腹相托。
引姐要把小梅寄在他家里去分娩,只当是托孤与他。
当下来与小梅商议道:“我家里自赶了引孙官人出去,张郎心里要独占家私。
姨姨你身怀有孕,他好生嫉妒!母亲又护着他,姨姨你自己也要放精细些!”
小梅道:“姑娘肯如此说,足见看员外面上,十分恩德。
奈我独自一身怎提防得许多?
只望姑娘凡百照顾则个。”
引姐道:“我怕不要周全?
只是关着财利上事,连夫妻两个,心肝不托着五脏的。
他早晚私下弄了些手脚,我如何知道?”
小梅垂泪道:“这等却怎么好?
不如与员外说个明白,看他怎么做主?”
引姐道:“员外老年之人,他也周庇得你有数。
况且说破了,落得大家面上不好看,越结下冤家了,你怎当得起?
我倒有一计在此,须与姨姨商量。”
小梅道:“姑娘有何高见?”
引姐道:“东庄里姑娘与我最厚。
我要把你寄在他庄上,在他那里分娩,托他一应照顾。
生了儿女,就托他抚养着。
衣食盘费之类多在我身上。
这边哄着母亲与丈夫,说姨姨不象意走了。
他每巴不得你去的,自然不寻究。
且等他把这一点要摆布你的肚肠放宽了,后来看个机会,等我母亲有些转头,你所养儿女已长大了。
然后对员外说明,取你归来,那时须奈何你不得了。
除非如此,可保十全。”
小梅道:“足见姑娘厚情,杀身难报!”
引姐道:“我也只为不忍见员外无后,恐怕你遭了别人毒手,没奈何背了母亲与丈夫私下和你计较。
你日后生了儿有了好处,须记得今日。”
小梅道:“姑娘大恩,经板儿印在心上,怎敢有忘!”
两下商议停当,看着机会,还未及行。
员外一日要到庄上收割,因为小梅有身孕,恐怕女婿生嫉妒,女儿有外心,索性把家私都托女儿、女婿管了。
又怕妈妈难为小梅,请将妈妈过来,对他说道:“妈妈,你晓得借瓮酿酒么?”
妈妈道:“怎地说?”
员外道:“假如别人家瓮儿借将来家里做酒。
酒熟了时就把那瓮儿送还他本主去了。
这不是只借得他家伙一番。
如今小梅这妮子腹怀有孕,明日或儿或女得一个,只当是你的。
那其间将那妮子或典或卖,要不要多凭得你。
我只要借他肚里生下的要紧,这不当时‘借瓮酿酒’?”
妈妈见如此说,也应道:“我晓得,你说的是,我觑着他便了。
你放心庄上去。”
员外叫张郎取过那远年近岁欠他钱钞的文书,都搬将出来,叫小梅点个灯,一把火烧了。
张郎伸手火里去抢,被火一道,烧坏了指头叫痛。
员外笑道:“钱这般好使?”
妈妈道:“借与人家钱钞,多是幼年到今,积攒下的家私,如何把这些文书烧掉了?”
员外道:“我没有这几贯业钱,安知不已有了儿子?
就是今日有得些些根芽,若没有这几贯业钱,我也不消担得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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