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有个亲眷办着盒礼来望痘客,王生接见,茶罢,诉说患病的十分沉重,不久当危。
那亲眷道:“本县有个小儿科姓冯,真有起死回生手段。
离此有三十里路,何不接他来看觑春觑?”
王生道:“领命。”
当时天色已黑,就留亲眷吃了晚饭,自别去了。
王生便与刘氏说知,写下请帖,连夜唤将胡阿虎来,分付道:“你可五鼓动身,拿此请帖去请冯先生早来看痘。
我家里一面摆着午饭,立等,立等。”
胡阿虎应诺去了,当夜无话。
次日,王生果然整备了午饭,直等至未申时,杳不见来。
不觉的又过了一日,到床前看女儿时,只是有增无减。
挨至三更时分,那女儿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告辞父母往阎家里去了。
正是:
金风吹柳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
王生夫妻就如失了活宝一般。
各各哭得发昏。
当时盛殓已毕,就焚化了。
天明以后,到得午牌时分,只见胡阿虎转来回复道:“冯先生不在家里,又守了大半日,故此到今日方回。”
王生垂泪道:“可见我家女儿命该如此,如今再也不消说了。”
直到数日之后,同伴中说出实话来,却是胡阿虎一路饮酒沉醉,失去请帖,故此直挨至次日方回,造此一场大谎。
王生闻知,思念女儿,勃然大怒,即时唤进胡阿虎,取出竹片要打。
胡阿虎道:“我又不曾打杀了人,何须如此?”
王生闻得此话,一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连忙教家僮址将下去,一气打了五十多板,方才住手,自进去了。
胡阿虎打得皮开肉绽,拐呀拐的走到自己房里来,恨恨的道:“为甚的受这般鸟气?
你女儿痘子,本是没救的了。
难道是我不接得郎中,绝送了他?
不值得将我这般毒打,可恨!可恨!”
又想了一回道:“不妨事,大头在我手里,且待我将息棒疮好了,也教他看我的手段。
不知还是井落在吊桶里,吊桶落在井里。
如今且不要露风声,等他先做了准备。”
正是:
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
不说胡阿虎暗生奸计,再说王生自女儿死后,不觉一月有余,亲眷朋友每每备了酒肴与他释泪,他也渐不在心上了。
忽一日,正在厅前闲步,只见一班应捕拥将进来,带了麻绳铁索,不管三七二十一,望王生颈上便套。
王生吃了一惊,问道:“我是个儒家子弟,怎把我这样凌辱!却是为何?”
应捕呸了一呸道:“好个杀人害命的儒家子弟!官差吏差,来人不差。
你自到太爷面前去讲。”
当时刘氏与家僮妇女听得,正不知甚么事头发了,只发立着呆看,不敢向前。
此时不由王生做主,那一伙如狼似虎的人,前拖后扯带进永嘉县来,跪在堂下右边,却有个原告跪在左边。
王生抬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家人胡阿虎,已晓得他怀恨在心出首的了。
那知县明时佐开口问道:“今有胡阿虎首你打死湖州客人姓吕的,这怎么说?”
王生道:“青天老爷,不要听他人,念王杰弱怯怯的一个书生,如何会打死人?
那胡阿虎原是小的家人,只为前日有过,将家法痛治一番,为此怀恨,构此大难之端,望爷台洞察!”
胡阿虎叩头道:“青天爷爷,不要听这一面之词。
家主打人自是常事,如何怀得许多恨?
如今尸首现在坟茔左侧,万乞老爷差人前去掘取,只看有尸是真,无尸是假。
若无尸时,小人情愿认个诬告的罪。”
知县依言即便差人押去起尸。
胡阿虎又指点了地方、尺寸,不逾时,果然抬个尸首到县里来。
知县亲自起身相验,说道:“有尸是真,再有何说?”
正要将王生用刑,王生道:“老爷听我分诉,那尸骸已是腐烂的了,须不是目前打死的。
若是打死多时,何不当时就来首告,直待今日?
分明是胡阿虎那里寻这尸首,霹空诬陷小人的。”
知县道:“也说得是。”
胡阿虎道:“这尸首实是一年前打死的,因为主仆之情,有所不忍;况且以仆首主,先有一款罪名,故此含藏不发。
如今不想家主行凶不改,小的恐怕再做出事来,以致受累,只得重将前情首告。
老爷若不信时,只须唤那四邻八舍到来,问去年某月日间,果然曾打死人否?
即此便知真伪了。”
知县又依言,不多时,邻舍唤到。
知县逐一动问,果然说去年某月日间,有个姜客被王家打死,暂时救醒,以后不知何如,王生此时被众人指实,颜色都变了,把言语来左支右吾。
知县道:“情真罪当,再有何言?
这厮不打,如何肯招?”
疾忙抽出签来,喝一声:“打!”
两边皂隶吆喝一声,将王生拖翻,着力打了二十板。
可怜瘦弱书生,受此痛棒拷掠。
王生受苦不过,只得一一招成。
知县录了口词,说道:“这人虽是他打死的,只是没有尸亲执命,未可成狱。
且一面收监,待有了认尸的,定罪发落。”
随即将王生监禁狱中,尸首依旧抬出埋藏,不得轻易烧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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