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泉带酒答道:“谁家儿子读两遍!”
荆公道:“到是老夫失言,不该班门弄斧。”
老泉道:“不惟小儿只一遍,就是小女也只一遍。”
荆公大惊道:“只知令郎大才,却不知有令爱。
眉山秀气尽属公家矣!”
老泉自悔先言,连忙告退。
荆公命童子取出一卷文字,递与老泉道:“此乃小儿王恩窗课,相烦点定。”
老泉纳于袖中,唯唯而出。
回家睡至半夜,酒醒,想起前事,“不合自夸女孩儿之才。
今介甫将儿子窗课属吾点定,必为求亲这事。
这头亲事非吾所愿,却又无计推辞。”
沉吟到晓,梳洗已毕,便将王秀所作次第看之,真乃篇篇锦绣,字字珠玑,又不觉动了个爱才之意。
“但不知女儿缘分如何?
我如今将这文卷与女儿观之,看他爱也不爱。”
遂隐下姓名,分付丫环道:“这卷文字乃是个少年名士所呈,求我点定。
我不得闲暇,转送与小姐,教他到批阅完时,速来回话。”
丫环将文字呈上小姐,传达太老爷分付之语。
小妹滴露研朱,从头批点,须臾而毕。
叹道:“好文字!此必明才子所作。
但秀气泄尽,华而不实,恐非久长之器。”
遂于卷面批云:
新奇藻丽,是其所长;含蓄雍容,是其所短。
取巍科则有余,享大年则不足。
后来王雪十九岁中了头名状元,未几夭亡。
可见小妹知人之明,这是后话。
却说小妹写罢批语,叫丫环将文卷纳还父亲。
老泉一见大惊道:“这批语如何回复得介甫!必然取怪。”
一时污损了卷面,无可奈何,却好堂候官到门:“奉相公钧旨,取昨日文卷,面见太爷,还有话禀。”
老泉此时手足无措,只得将卷面割去,重新换过,加上好批语,亲手交堂候官收讫。
堂候官道:“相公还分付得有一言动问:贵府小姐曾许人否?
倘未许人,相府愿谐秦晋。”
老泉道:“相府议亲,老夫岂敢不从。
只是小女貌丑,恐不足当金屋之选。
相烦好言达上,但访问自知,并非老夫推托。”
堂候官领命,回复荆公。
荆公看见卷面换了,已有三分不悦。
又恐怕苏小姐容貌真个不扬,不中儿子之意,密地差人打听。
原来苏东坡学士常与小妹互相嘲戏,东坡是一嘴胡子,小妹嘲云:
口角几回无觅处,忽闻毛里有声传。
小妹额颅凸起,东坡答嘲云:
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
小妹又嘲东坡下颏之长云:
去年一点相思泪,至今流不到腮边。
东坡因小妹双眼微抠,复答云:
几回拭脸深难到,留却汪汪两道泉。
访事的得了此言,回复荆公,说:“苏小姐才调委实高绝,苛论容貌,也只平常。”
荆公遂将姻事阁起不题。
然虽如此,却因相府求亲一事,将小妹才名播满了京城。
以后闻得相府亲事不谐,慕名来求者不计其数。
老泉都教呈上文字,把与女孩儿自阅。
也有一笔涂倒的,也有点不上两三句的。
就中只有一卷文字做得好。
看他卷面写有姓名,叫做秦观。
小妹批四句云:
今日聪明秀才,他年fēng_liú学士。
可惜二苏同时,不然横行一世。
这批语明说秦观的文才在大苏、小苏之间,除却二苏,没人及得。
老泉看了,已知女儿选中了此人。
分付门上:“但是秦观秀才来时,快请相见。
余的都与我辞去。”
谁知众人呈卷的都在讨信,只有秦观不到。
却是为何?
那秦观秀才字少游,他是扬州府高邮人。
腹饱万言,眼空一世。
生平敬服的只有苏家兄弟,以下的都不在意。
今日慕小妹之才,虽然飘玉求售,又怕损了自己的名誉,不肯随行逐队,寻消问息。
老泉见秦观不到,反央人去秦家寓所致意,少游心中暗喜。
又想道:“小妹才名得于传闻,未曾面试。
又闻得他容貌不扬,额颅凸出,眼睛凹进,不知是何等鬼脸?
如何得见他一面,方才放心。”
打听得三月初一日要在岳庙烧香,趁此机会改换衣装,觑个分晓。
正是:
眼见方为的,传闻未必真;
若信传闻语,枉尽世间人。
从来大人家女眷入庙进香,不是早,定是夜。
为甚么?
早则人未来,夜则人已散。
秦少游到三月初一五更时分就起来梳洗,打扮个游方道人模样,头裹青布唐巾,耳后露两个石碾的假玉环地,身穿皂布道袍,腰系黄绦,足穿净袜草履。
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手中托一个金漆钵盂,清早就到东岳庙前伺候。
天色黎明,苏小姐轿子已到,少游走开一步,让他轿子入庙,歇于左廊之下。
小妹出轿上殿,少游已看见了。
虽不是妖饶美丽,却也清雅幽闲,全无俗韵。
“但不知他才调真正如何?”
约莫焚香已毕,少游却循廊而上,在殿左相遇,少游打个问讯云:
小姐有福有寿,愿发慈悲。
小妹应声答云:
道人何德何能,敢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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