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哀曰:”若如此,弟情愿解衣与兄穿了,兄可赍粮去,弟宁死于此。
“伯桃曰:”我平生多病,贤弟少壮,比我甚强。
更兼胸中之学,我所不及。
若见楚君,必登显宦。
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滞,可宜速往。
“角哀曰:”今兄饿死桑中,弟独取功名,此大不义之人也!我不为之。
“伯桃曰:”我自离积石山,至弟家中,一见如故。
知弟胸次不凡,以此劝弟求进。
不幸风雨所阻,此吾天命当尽。
若使弟亦亡于此,乃吾之罪也。
“言讫,欲跳前溪觅死。
角哀抱住痛哭,将衣拥护,再扶至桑中,伯桃把衣服推开,角哀再欲上前劝解时,但见伯桃神色已变,四肢厥冷,口不能言,以手挥令去。
角哀寻思:”我若久恋,亦冻死矣,死后谁葬吾兄?
“乃于雪中再拜伯桃,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阴力相助。
但得微名,必当厚葬?
“伯桃点头半答,角哀取了衣粮,带泣而去。
伯桃死于桑中。
后人有诗赞云:
寒来雪三尺,人去途千里。
长途苦雪寒,何况囊无米?
并粮一人生,同行两人死;
两死诚何益?
一生尚有恃。
贤哉左伯桃!陨命成人美。
角哀捱着寒冷,半饥半饱,来至楚国,于旅邸中歇定。
次日入城,问人曰:“楚君招贤,何由而进?”
人曰:“宫门外设一宾馆,令上大夫裴仲接纳天下之士。”
角哀径投宾馆前来,正值上大夫下车。
角哀乃向前而揖,裴仲见角哀在虽褴缕,器宇不凡,慌忙答礼,问曰:“贤士何来?”
角哀曰:“小生姓羊,双名角哀,雍州人也。
闻上国招贤,特来归投。”
裴仲邀入宾馆,具酒食以进,宿于馆中。
次日,裴仲到馆中探望,将胸中疑义盘问角哀,试他学问如何。
角哀百问百答,谈论如流。
裴仲大喜。
入奏元王,王即时召见,问富国强兵之道。
角哀首陈十策,皆切当世之急务。
元王大喜。
设御宴以待之,拜为中大夫,赐黄金百两,彩段百匹。
角哀再拜流涕,元王大惊而问曰:“卿痛哭者何也?”
角哀将左伯桃脱衣并粮之事,-一奏知。
元王闻其言,为之感伤。
诸大臣皆为痛惜。
元王曰:“卿欲如何?”
角哀曰:“臣乞告假,到彼处安葬伯桃已毕,却回来事大王。”
元王遂赠已死伯桃为中大夫,厚赐葬资,仍差人跟随角哀车骑同去。
角哀辞了元王,径奔梁山地面,寻旧日枯桑之处。
果见伯桃死尸尚在,颜貌如生前一般。
角哀乃再拜而哭,呼左右唤集乡中父老,卜地干浦塘之原:前临大溪,后靠高崖,左右诸峰环抱,风水甚好。
遂以香汤沐浴伯桃之尸,穿戴大夫衣冠;置内棺外椁,安葬起坟;四围筑墙栽树;离坟三十步建亭堂;塑伯桃仪容;立华表,柱上建牌额;墙侧盖瓦屋,令人看守。
造毕,设祭于享堂,哭泣甚切。
乡老从人无不下泪。
祭罢,各自散去。
角哀是夜明灯燃烛而坐,感叹不已。
忽然一阵阴风飒飒,烛灭复明。
角哀视之,见一人于灯影中,或进或退,隐隐有哭声。
角衰叱曰:“何人也?
辄敢夤夜而入!”
其人不言。
角哀起而视之,乃伯桃也。
角哀大惊!问曰:“兄阴灵不远,今来见弟,必有事故。”
伯桃曰:“感贤弟记忆,初登仕路,奏请葬吾,更赠重爵,并棺椁衣衾之美,凡事十全。
但坟地与荆轲墓相连近,此人在世时,为刺秦王不中被戮,高渐离以其尸葬于此处。
神极威猛,每夜仗剑来骂吾曰:”汝是冻死饿杀之人,安敢建坟居吾上肩,夺吾风水?
若不迁移他处,吾发墓取尸,掷之野外!‘有此危难,特告贤弟。
望改葬于他处,以免此祸。
“角哀再欲问之,风起忽然不见。
角哀在享堂中,一梦惊觉,尽记其事。
天明,再唤乡老,问:“此处有坟相近否?”
乡老曰:“松阴中有荆轲墓,墓前有庙。”
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杀,缘何有坟于此?”
乡老曰:“高渐离乃此间人,知荆轲被害,弃尸野外,乃盗其尸,葬于此地。
每每显灵。
土人建庙于此,四时享祭,以求福利。”
角哀闻其言,遂信梦中之事。
引从者径奔荆轲庙,指其神而骂曰:“汝乃燕邦一匹夫,受燕太子奉养,名姬重宝,尽汝受用。
不思良策以副重托,入秦行事,丧身误国,却来此处惊惑乡民,而求祭祀!吾兄左伯桃,当代名儒,仁义廉洁之上,汝安敢逼之?
再如此,吾当毁其庙,而发其家,永绝汝之根本!”
骂讫,却来伯桃墓前祝曰:“如荆轲今夜再来,兄当报我。”
归至享堂,是夜秉烛以待。
果见伯桃硬咽而来,告曰:“感贤弟如此,奈荆轲从人极多,皆土人所献。
贤弟可束草为人,以彩为衣,手执器械,焚于墓前。
吾得其助,使荆轲不能侵害。”
言罢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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