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支吾了半天,回答说:“我只是单纯想帮你,可从来没指望过任何回报。”
“百地家从不欠人情。”
“都说了没有亏欠,我自愿的!”
七里淡淡道:“就因为如此,我才必须要回报你。好让你明白,救人是一场交易,不是一桩义举,不能打着仁义道德的旗号感动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测,如果你坚持要按良心行事,很可能会为了救一个无谓的人,让我们陷入危险境地。”
“那怎么可能?!”建文拼命反驳。
“我问你,如果我们面临一只巨大海兽的追逐,前方看到一条装满了孩子的落难小船,停船救人,海兽会扑上来把船毁掉,我们将彻底断绝去佛岛的希望;不停船,我们可以继续前往佛岛,但那一船孩子将葬身鱼腹。你怎么选?”
“这……你这是故意的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建文眼神游移。
“你会怎么选?佛岛,还是那一船孩子的性命?”七里逼问。
如是再三,建文发现自己根本逃避不了。他一咬牙,闭上眼睛回答道:“我会跳下船去,引开海兽,你们和孩子都会没事。对不起,我实在没法坐视不理,我是个软弱的人,只能牺牲自己了。”
这个回答,让七里很意外。她怔怔看着他,仿佛想确认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进了海水。建文却喃喃念道:“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这是什么?”
“文天祥的《正气歌》。”
七里不知道文天祥是谁,也没读过《正气歌》。她敏锐地发现,建文之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见了,他不知不觉挺直了胸膛,眼神也不再躲闪,直视着自己。
这个奇怪的变化,让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扔下一句话:“随便你。想要酬劳的话,随时来找我。”说完便转身离去。建文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目送着七里的背影消失,神情说不上是沮丧还是如释重负──也许两者兼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七里没再提过“酬谢”的事,也没再和建文单独交谈过。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偶尔登上甲板,也只是靠着桅杆双手抱膝,怔怔地望着单调而乏味的海平线。
到了第七天,负责带路的铜雀忽然告诉建文:“我们到地方了。”
建文连忙吩咐青龙船减速停泊,最终完全静止在水面上。他离开主舵,左顾右盼,却满腹疑窦。在青龙船周围,只看得到茫茫的海水,其他什么都没有,和前几天的景致没任何区别。
建文探头出去,把船上自备的定海针往水下一抛。拴着压石的定海针一直往下沉去,一直到二十丈的绳子全用光,也没探到底。他又看了看海水的颜色,是深邃的藏蓝色,这意味着水下极深,不可能存在间歇洲这样的地方。
既然没有间歇洲,也没有岛,更没有船,那么阿阇梨之墓到底在哪儿?
建文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铜雀,后者却没回答,信步走上船头。每走一步,他胯下的那件铜雀的光芒就更亮一分。建文曾经以为这也是海藏珠的功效,可七里说不可能。海藏珠认主之后,一定隐于主人身上,不可能作为一件挂饰拿出来,那铜雀挂饰大概是别的什么奇物──以骑鲸商团的身家,手里有什么收藏都不奇怪。
铜雀站在船头最高处──也就是青龙头的位置──双手平伸,把铜雀挂饰塞进嘴里,原来这竟是一枚哨子。铜雀一鼓劲,便能发出一连串十分诡异的哨声,声调尖细悠长,这叫声不似人言,更类兽吼,音量不高,却传得颇远。一时间整个视野内的海面,都响彻着这枚铜雀声。
吹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铜雀停止动作,把哨子重新挂回到腰间,回头对其他人道:“你们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大家都一阵兴奋,毕竟马上就能见到大海中最神奇的东西之一。即使是已经拥有海藏珠的七里,也满怀好奇。她的珠子,是来自百地家的传家宝,至于百地家祖先从哪里弄来的,就不知道了。
“会有危险吗?需要准备什么武器?”七里问道。
铜雀打量了她一番:“没什么危险,衣服穿得正式点就好。”
七里“哦”了一声,回了舱室。
建文早早穿好了一件麻布底的短衫短裤,腰间别起一把长剑。这是所有武器里他最不擅长的一种,虽然在海上打斗用处不大,总算是聊胜于无吧。
这时哈罗德突然把建文拽到旁边,偷偷塞给他一把火铳。建文一入手,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是一把三眼铳,但又不太像。寻常的三眼火铳粗笨重大,而这一把却小巧很多,单手便能拿起,不用时可以插在腰间。而且它的枪管比常规要短,药池却宽了几分,象牙握把巧妙地向下弯曲,侧面还雕着一只六臂娜迦的形象。
就算它没有火铳的功能,也是一件有价值的艺术品。
哈罗德递过去一袋铅弹和一袋火药,火药还很贴心地用油纸包叠成一份份:“之前贪狼让咱家给他改造个火器玩意儿,忘了给他。这几天在船上,咱家抽空把它略作改造,与兄弟做个防身之用。”建文一听是贪狼的物件,便明白肯定不是凡品。
建文拿起这把三眼火铳比画了几下,觉得十分合用。哈罗德给他装好弹药,放好捻引子,建文端起火铳,对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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