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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太子还了阳神,已经是下半夜了。朱瞻基也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面如黑铁端坐在父亲床前。王贤站在床尾,虽然忙了一夜没合眼,但两人都没有一丝睡意。也是,发生这样天大的事,换了谁也是睡不着的。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朱瞻基已经了解到个中曲直,不禁后怕的捏一把汗,若非王贤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恐怕他们祖孙三人都要变成泉下亡魂了。
“此事不足道哉。”王贤摇摇头:“殿下日后休要再提。”
“哼!”朱瞻基知道,王贤说的是正理,狠狠一捶大腿,咬牙切齿道:“日后我若掌权,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发完狠,他才想到自己只是太孙,等轮到自己掌权,还不知猴年马月。不禁郁闷的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父亲,闷声道:“都怪父亲,非要跟皇爷爷对着干……”
说到后半截,朱瞻基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自己的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分明有怒火燃烧,而那怒火,显然是针对自己的……
“父亲,您醒了?”朱瞻基的气焰登时压了下去。
“仲德,”太子看了朱瞻基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到王贤身上,那目光也变得柔软起来:“又给你添麻烦了,快回去歇着吧。”
* 王贤知道,太子殿下现下疲累至极、也痛苦至极,确实不适合讨论什么,便躬身施礼道:“为臣告退。”
“你也去吧。”太子没有看朱瞻基,但屋里并没有第四人。朱瞻基本就满腹怒火,现下又遭父亲如此无视,更是忍不住怒火中烧,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贤只好轻声道:“走吧……”见朱瞻基依然不动弹,王贤伸手轻轻扯了他一把。谁知,这一把就像点燃爆仗的引信,朱瞻基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一把推开王贤,面红耳赤的吼叫道:“父亲,你可知儿子为了,修复你和皇爷爷的关系,防止三叔离间作乱,付出了多少吗?!五更鸡叫,我就在乾清宫伺候,一陪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皇爷爷处理奏章到三更天,我得四更才能安寝。略一合眼,又得起来侍奉!从春到冬,我几乎寸步不离皇上,察言观色、凑趣逗乐!还得跟三叔勾心斗角……”朱瞻基说着,委屈的哽咽起来,眼圈也通红一片道:“我这哪还是太孙,分明是个太监!”
王贤默默听着,他真想逃离两位未来国君的是非,却又怕两人情绪不稳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着实不敢走开。听了朱瞻基的话,不免心中苦笑:‘我他妈才像个太监……’
“哎……”太子看着满脸委屈的儿子,深深一叹,提起全身的力气,加重语气道:“作为父亲,我不能指责你什么。可你不只是父亲的儿子、祖父的孙子,你还是大明太孙、国之储君!难道不该以江山社稷为计吗?”
“孩儿只知道储君以养德为本,”朱瞻基硬邦邦的顶一句道:“插手军政国事乃是非分!”顿一顿,他又嘟囔一句道:“何况,我也不觉着迁都有什么不好,那些反对迁都的,也未尝不是私心作祟……”
这话一出,王贤就吓得心一紧,这就差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你丫说的好听,还不是担心自己离开南京,失去势力?
果然,太子一张脸涨的通红,顺手捞起床边的痰桶,朝朱瞻基狠狠掷去。朱瞻基毕竟年轻,身手敏捷,堪堪躲避开来。咔嚓一声,痰桶碎裂在地,同时太子的怒喝声响起来:“滚出去!”
朱瞻基这会儿也有些清醒,知道再争下去也没好果子吃,便硬邦邦丢下一句:“哪天皇爷爷真要废立,儿子就陪着父亲一起下地狱就是了!”
“滚!”太子声嘶力竭的吼声,整个太子府都能听到。
朱瞻基这才被王贤拉扯着,离开了太子寝宫。两人本要回东院,走了两步,朱瞻基却气闷难耐道:“去你那儿!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王贤苦笑着点点头,和朱瞻基踩着雪出了太子府,乘车到他位于后海的居处。
因是有先见之机,当年跟着御驾亲征马哈木,路过北京城,王贤便有了提前在这里购置庄宅的念头。回杭州后,和王兴业一说,老王自然对这个牛逼儿子深信不疑,马上凑了凑钱款,亲自跑了趟北京。实地考察后,王兴业对儿子的观点极为认同,一口气在北京买了几十处产业……一来,王家这些年着实有了家底,但更重要的是,那时北京房产出奇的便宜,在南京买个小院的钱,能在这里买十套体面便利的大四合院。
王贤虽然不关心这个,但也听老爹提起过,随着迁都之事日渐明朗,这二年京城房价飞涨,当初购置的产业,价钱已经翻了番……这次王贤到北京长住,王兴业便让人将环境最优美的一套宅子收拾出来,家具家什购置一新,静候王贤入住。
王兴业是明白人,知道如今儿子的权位干系重大,所以只购置了家具,奴仆丫鬟之类一个都没有。王贤入住前两天,吴为便带着北镇抚司的便衣住进来,充当府上的管家奴仆,是以这会儿,给他和太孙开门的,是一名正经的锦衣卫百户。
在吴为的带领下,王贤和朱瞻基进了前厅,两人烤着火,本想说会儿话,但都觉着筋疲力尽,便各自去睡了。王贤头一沾枕,便鼾声大作,他实在是累极了。朱瞻基却在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困倦至极,昨日里的一幕幕却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来转去,让他不得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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