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择鲤见到的江蓠总是神色冷漠,仿佛根本不想见他。如今白衣男子垂下眼眸,给他的神色仍是平淡,只悄然掩去了眼中一瞬间涌出的无奈与落寞。
虽是第一次见,择鲤却知,自己上一世经常令这个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想看见的是太子妃的笑颜,不论遭受如何冷遇都一头热地凑上去,可最后总是把事情搞砸,只能让彼此陷入无奈的沉默。
即便没有记忆,这样的沉默仍让他像离了水的鱼一般感到窒息,择鲤不想重复同样的错误了,他主动将茶杯递到江蓠面前,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意思,再给我一杯,我按你说的方法尝尝。若真的有香味,以后我每天都来喝。”
这是太子决明从未说过的话,他是妖族皇太子,自小就是所有人迁就他而活,他不需要去理解别人,反正大家最后都会适应他。江蓠认真地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少年,突然清晰意识到,这只鲲或许仍对感情迟钝,头脑却是真的变聪明了。一个会学习又具备可怕毅力的皇太子,这或许是妖族之幸,却未必是人族之福。
既是如此,有些话便不得不说,江蓠正经地看向太子择鲤,终是挑明了大家忽略不提的问题:“太子既然来了越京,想必妖族也是一心求和,你将朝廷官员置之不理,也不签和约,整日来骚扰我是什么意思?”
择鲤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正事,似乎不想谈这个话题,仍是抱怨道:“你我好歹做过夫妻,才一百年而已,你真把我给忘了?”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江蓠相信妖皇不会逼迫太子联姻,这一次选太子妃,择鲤是自愿的。来越京时这只鲲便已抱有另娶的念头,如今竟还埋怨他。
江蓠到底不是刻意给人难堪的性子,最终只淡淡道:“是你没认出我。”
择鲤真正见到江蓠之前的确无意再续前缘,如今被戳破不由轻咳一声,然而,太子不能输声势,他想了想还是分辩道:“我不记得了还是想娶你,你分明记得却不来看我,还是你更无情。”
既已提及旧事,今日说开了也好,江蓠苦笑一声,神色无奈道:
“你三岁那一年,我主动代表天岭宗前往妖族祝贺。那时,我彻夜地想与你相见时该说些什么,等到真正见面才知这些都是多虑。我站在你眼前,你只是用陌生又好奇的目光看着我,态度与陌生人无异。
见到这样的你,我方才清醒过来,人与妖本非同族,未来终有一战。前世错了一回,何必将情债续到今生?我做我的人族修士,你做你的妖族太子,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那么久以前的事择鲤早就忘了,他没想到江蓠是回过海域的,只是他那时候太小,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曾爱过的人。不过,这个人还会回去找他,还会因他的陌生落寞,这几日任他如此放肆,始终不曾真正下手伤他,应当还是对他有情的。
太子择鲤虽荒唐了几日,理智却没有消失,稍稍分析缘由,终是寻到了症结所在,
“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相信妖族一定会撕毁和约?”
一提到妖族,择鲤神情便不似少年幼稚,海域霸主的冷静果决全都映在眼里。江蓠默默关注了择鲤一百年,他很清楚这一世的妖族太子是什么模样,如今只道:
“难道不是吗?太子这百年内的所有决策我都看在眼里,你收旧部,除政敌,将妖族大权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早已不是当年那只傻傻的鲲。如今选我,无非是因为男人不可能生下带有人族血脉的孩子,而你我的前世情缘也足以让朝廷闭嘴,如此便能避免人族借姻亲关系插手妖族内务。”
皇太子选妃不可能单纯,江蓠已看破这背后的利益关系,择鲤与他对视,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太子妃,这个男人没那么容易娶回家,然而,他还是认真道:“你真的不信我要与人族停战?”
不止江蓠,整个人族都有此疑问,趁此时机,他也就直言相向了,“太子既要坦白,我也想问你一句,签订和约之后妖族便无法通过战争获取资源,海中没有足够陆地种植灵材,妖族更不可能将同类当作牲畜驯养,你打算如何供养妖族修士进阶?”
“羊吃草,狼吃羊,这本是维持万物平衡的规则,可是成了妖,这个规则便破了。人族觊觎海中资源,妖族绝对不能发生内战让你们有可趁之机,所以我们自古时就定下规矩,妖之间不可以互相残杀。妖族与人不同,就是靠捕猎吞噬灵材进阶,如今狼不能吃羊,羊不能吃草,仅凭海中挖出的灵石,根本不可能供养全部大妖修行。
过去每任妖皇都通过与人族征战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吃妖就吃人,只要战死的妖够多,灵石便勉强够用。即便如此,大妖的数量仍在增加,若再过千年,就算从人族手中夺得整个陆地,也养不起这样多的妖。只要有人族,妖就不敢回到自然捕猎的状态,可人不可能被消灭,继续执行古制也不过是延缓灭亡,我绝不会让妖族走到这一步。”
妖族与人族隔绝,这些问题人类修士根本不知道,妖也不敢让人知道,太子择鲤并不确定自己对江蓠说出实情是否正确,但他扛着整个妖族已经很累了,真的很想得到所爱之人的认同。
他握紧江蓠的手,用前世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道出心中宏愿:“鲲生来拥有造化之能,为救妖族,我要成为第一只登上仙位的鲲鹏,如上古仙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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