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二十多年前张仁愿两个月之内筑成的西、中、东三座受降城相比,灵州灵武城也同样有受降城的别名。倒不是说灵武城也是特意筑起的受降之城,而是当年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在此大会铁勒诸部,受天可汗尊号,并设置了铁勒诸羁縻都督府及州。尽管天可汗的威名早已是过去时了,可自开元以来,朝政政治清平,名将辈出,无论是对奚和契丹,对突厥,还是对吐蕃用兵,大抵是胜多败少,这也使得灵州军民说话时,更喜欢用受降城来自称灵州。
节堂聚将议事之际,就连经略军副将谢智亦是如此。此时此刻,听得突厥左杀有用兵朔方的野心,他不禁嗤之以鼻。
“如今我受降城驻兵将近三万,固若金汤,就连当年毗伽可汗打得铁勒诸部东奔西逃时,也不曾动过这里的脑筋,他何来这等胆量?去年他们倒是曾经打过奚族和契丹的主意,满心以为幽州张大帅才刚擒杀了可突于等人,于是可以拣软柿子捏,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被奚族和契丹联手臭揍了一顿!”
谢智人和其名大相径庭,与其说他不喜用谋,还不如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故而李祎出兵,他常常领兵为先锋,接敌之后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分出胜负。此时此刻,他轻蔑地讽刺了一番突厥的那一场大败,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如今东、西、中三受降城皆在大河北岸,屯田绵延千里,三地戍守的精兵加在一块,足有两万余人,御敌绰绰有余。倘若突厥真的来犯,这三地互为犄角,足可立足不败。但大帅既是担心突厥生事,我愿请命,领三千兵马为游击。”
所谓游击,便是谢智打算领三千兵马作为机动部队,策应河套以北那三座受降城的守御,而且更侧重于击敌。
杜士仪见谢智出言狂妄,却并没有贸贸然打断,而是又看了一眼李佺。果然,连日以来李佺靠着李祎之前为他引荐的几员将领,已经渐渐对经略军有了几分掌握,可对于谢智这样一个刺头却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此刻虽恼怒,却还不得不出言转圜。
“大帅,谢智既所言三受降城互为犄角,守御有余,那便不妨以静制动……”
李佺这话还没说完,谢智便嘿然笑道:“以静制动不过一句空话,突厥兵袭之时,疾如风,烈如火,若只是守御,则春耕耽误,屯田被毁,这一招简直比绝户计还狠。我所言领兵游击,并不止是空耗钱粮,却也是为了扬我朔方军威!大帅继任之初,曾经校阅兵马,又观军中大比,可是,把兵马拉出去方才是真正的操练。平日战阵再整齐,花架子再好看,那又有什么用?要想真正让突厥人打消那点小心思,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便得先示敌以威!”
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念之差就被谢智给钻了空子,年纪不小的李佺登时越发觉得这个副将不好节制。相形之下,经略军正将曹相东却一直保持默立的姿势,哪怕谢智大放厥词也并未支持或是反对,直到发现李佺朝自己看过来时,这位同样已经五十开外的沙场老将方才重重咳嗽了一声。
只不过是一声咳嗽,本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谢智顿时悻悻住口。这时候,曹相东方才恭敬地向杜士仪躬身行礼道:“大帅,谢副将所言固然有些逾矩,其中却也深合兵法之道。突厥自从前年年底更立了可汗,至今已经一年有余,内部始终争斗不休,而扰边之举也确实常有。正当他们这虚弱之际,若是我大唐竟是不像往日一般强硬,而是仅仅被动守御,显得软弱了,反而更容易被他们有机可趁。更何况……”
他说着稍稍一顿,随即方才露出了一口保养得极好的牙齿:“康待宾之乱也已经转眼十多年了,当年那些从逆的胡户都被陛下安置到了河南和江淮一带,说是这些年改过自新,一再联名上书请求迁回来。虽则陛下始终没有允许,可也不能担保回头不会心软。这些胡人和突厥藕断丝连,倘若不能在他们迁回来之前,显示我大唐军威,日后还有的是乱子。”
听到这里,杜士仪已经知道,经略军中这一双正副将,此刻看似一个冲动,一个稳重,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他看了一眼其他偏裨将校,见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仿佛对此毫无异议,他便从善如流地颔首说道:“既如此,此事子严去与曹谢二位计议停当,再来报我。”
此桩大事之后,接下来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调整,李祎昔日所领精锐牙兵全数重新归入经略军,按照昔日功劳升赏不等,其中升任队副队正旅帅的竟是有几十人,由李佺另外挑选五百人另组牙兵,杜士仪却没有另行指定将校统领,而是命张兴亲自操练,又令虎牙佐理。不过涉及这区区五百人,上下将佐既然毫无异议。可等到退出节堂散去的时候,谢智走在曹相东身后,便忍不住轻声说道:“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你的话太多了!”曹相东头也不回地斥责了谢智一句,听到其果然立刻闭上了嘴,他方才淡淡地说道,“牙兵护持节度左右,任凭是谁出任节度,总要这支兵马掌握在手中方才放得下心,更何况原有的牙兵多有升赏和犒赏,也是皆大欢喜。而且出兵的事十有八九已经准了,你还啰嗦什么?”
被曹相东骂了一句啰嗦,谢智也只是微微恼火地嘀咕道:“我只是瞧不惯小杜才多大年纪,就突然来接信安王的权。老曹你可别告诉我,在信安王解任之前先行调走的都知兵马使老郑,还有经略军另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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