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顶头上司和段知事拍了桌子,其他知事都很是吃惊。
一团混乱之中,苏木进屋之后,竟没有人在意。
苏木还没有正式入职,身上只穿着一身便装,看模样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书生,别人见了,只当是他来办事的。
吴世奇老派书生一个,为人也迂腐执拗,看到苏木之后,也没同他说话,继续同段炅辩论:“段知事,你觉得本官这话说得不对吗?”
“不对,你这是上纲上线。”段炅爆发了,冷笑:“大人这是要学悬鱼太守吗,还是想学古人,以一文钱杀了下官?”
段炅这话中有两个典故,悬鱼太守苏木是知道的,说的是东汉羊续的故事。
羊续为官清廉,从不请托受贿、以权谋私。他到南阳郡上任不久,他属下的一位府丞给羊续送来一条当地有名的特产--白河鲤鱼。羊续拒收,推让再三,这位府丞执意要太守收下。当这位府丞走後,羊续将这条大鲤鱼挂在屋外的柱子上,风吹日晒,成为鱼乾。後来,这位府丞又送来一条更大的白河鲤鱼。羊续把他带到屋外的柱子前,指著柱上悬挂的鱼乾说:“你上次送的鱼还挂著,已成了鱼乾,请你一起都拿回去吧。”这位府丞甚感羞愧,悄悄地把鱼取走了。
此事传开後,南阳郡百姓无不称赞,敬称其为“悬鱼太守”,也再无人敢给羊续送礼了。明朝于谦有感此事曾赋诗曰:“剩喜门前无贺客,绝胜厨内有悬鱼。清风一枕南窗下,闲阅床头几卷书。”
至于一文钱杀人的故事,苏木记不太清楚。好像是说晋朝的时候,有个县官在查帐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吏贪污了一文钱,就将那人抓了起来要砍头。
小吏不服,说不过是一文钱而已,怎么就要我的命。
那县官道:你今天可以贪一文钱,明天就敢贪污一万贯。钱不在多少,一万贯是贪,一文钱也是贪,性质一样,都是贪污,杀了!
这事在当时虽然传为美谈,可在苏木看来,纯粹就是神经病。在现代社会,百姓和政府对于官员贪腐零容忍,至少在法律层面上如此。可贪污入罪得看数额,到达一定数目之后该怎么判,都有标准。一文钱,也就是一块钱,就要杀人,纯粹是岂有此理。
苏木怀疑那个什么县令和小吏有仇,借故报复杀人而已。
偏偏那县令还得了廉洁和刚正的美名,可见,中国古代的典故中有不少属于三观不正。
听了段炅的话,吴世奇嗤之以鼻,沉声道:“段知事,若是你敢犯了国法,本官自然容不得你。”
段炅一拍桌子,怒喝道:“吴大人,下官听说你是举人出身,非进士不得为官可是我朝的规矩。你居然能够做到正七品的朝廷命官,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权钱交易。若你吴大人是海内有名的大名士,倒是可能。可惜啊,恕下官孤陋寡闻,以前却不识的大人。大人能够挤身朝堂,这事倒让人颇费思量。”
“在沧州时,杨廷和大人苦口婆心劝你不要接受代理盐司转运使一职。可大人你贪那盐司的好处,却不肯放手。如今,大人的名声在京城可不怎么样。嘿嘿,如今却要装模作样,叫我等将土产退回去。豺狼当道,你却转抓住咱们说事,下官不服。”
段炅人瘦,面皮也白,这一激动,满脸涨红,脖子上的大动脉突突跳动。
这已经是**裸的侮辱和挑衅了,通政司乃是清水衙门,好不容易收点礼品,却要被吴世奇给退回去,其他知事也是心中不满。不过,恪受上下级的分野,表面上也不会将这种怨愤表露出来。
现在见段知事翻脸,又想起吴世奇当初在沧州时的丑态,心中那一丝对上级的畏惧荡然无存,都是掩嘴偷笑。
苏木一看,心中摇头:看样子,吴老先生在通政司的威望是彻底没有了,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做官?中央机关和地方政府区别很大,看屋中的知事们的模样,都很年轻。年轻,又是举人身份,能够进通政司这种清要之地,不是官家子弟,就是有些背景的,谁又会将你这个非正途出身的经历放在眼里。一味用强,反倒激怒了众人。不想在地方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大门一关,你就是那一方天地中的草头王。
当然,即便在长芦盐司,这个吴老先生干得也很差劲没,若不是我苏木,整个衙门早就瘫痪了。
听到段炅的挑衅之言,吴世奇大怒,抬起手来,就要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可想了想,自己那次确实丢人,右手悬在空中半天,才颓然软了下来。
气道:“本官也不同你废话,国家自有制度在,道录司的礼品必须退回去。否则,本官当用《大明律》治你。段炅,你走一趟。”
段炅脖子一昂:“大人要治我,下官也可以去寻言官们,请御使台的大人们弹劾吴经历。”
“你弹劾我什么,本官可有徇私枉法的地方?”吴老先生反问。
“凡事论心不论行,大人品行有亏,不适合在朝为官。”
“你!”
两人红着脸,气呼呼地对视。
眼看着吴老先生就下不来台,苏木低低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在下苏木,见过经历大人。下官刚在吏部领了差遣,任通政司知事一职,前来向大人报到。”
“你是苏木苏子乔?”
“你就是那个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苏子乔?”
“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今日得见,不胜之喜。”
“哦,你也来做知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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