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谢玦目送乔煜进了检票口,很快收到他已经在动车上坐好的微信。
谢玦看着微信对话框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一边转身往落客平台走,一边拨通了电话。
半小时后,b市市郊咖啡店内。
谢玦看着来人在自己桌子对面坐下,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点单。
“您要不随意喝点什么?”谢玦虽然嘴上询问着,头却没抬,也没有要给对方看菜单的意思,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才看着对面的人,说道,“那就两杯美式吧,可以吗?热的,标杯,谢谢。”
服务员看看谢玦征询意见的男人,又看看谢玦,见二人都不再说话,便低头快速在点单器上按键,随着“嘟嘟嘟”的声音,凭条被吐了出来:“已经给二位下单了,二位看是怎么付款?”
谢玦也不等对方开口跟客气,冷冷地掏出钱包:“我请这位叔叔喝的。”
“叔叔不喝吗?凉了就苦了。”谢玦捧起杯子,机械地灌了一小口。蒸腾的苦味从喉咙冲入五脏六腑,一点一点蚕食着少年保留温度的心。
“果然是大城市的人啊,选个见面的地方都财大气粗,”乔煜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闻了闻,还是又把杯子放下了,“算了吧,洋人喝的玩意,热的也是苦的。”
“那您误会了,”谢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正是因为刚出来大城市打工,挣得少开销多,选这个偏的地方是因为比市里便宜,要知道,现在在b市,请您喝咖啡的比请您吃饭省钱多了。”
“那我就直说了,”那男人掏出了香烟,叼在嘴边后开始在裤腰摸打火机,“你爸在老兴口打牌,输了借了我大哥点钱才回的了家,算起来也是对你爸有恩情。他现在还不上,让我们找你,说你念过大学,在外边挣大钱。”
老兴口,谢田生原来还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就喜欢去的场子,是个名义上的棋牌室,不过暗里走的是真金白银。虽说赌的不大,要是运气不好,一天在那待时间长了,也耐不住输的。谢玦妈徐小萍还活着的时候,天天为谢田生去赌去借钱吵嘴打架,虽然徐小萍也不是什么柔弱文静的女人,但女人的身量跟男人动手怎么着也吃亏,谢玦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谢田生有次跟徐小萍发火直接把烟灰缸甩在了日光灯上,灯柱顷刻间碎成渣子,鱼鳞片似地砸了徐小萍一头一脖子。
“这儿估计不能抽烟,叔叔恐怕得忍忍了,”谢玦依旧面无表情,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手边玻璃上禁止吸烟的贴纸,“您大哥了解我爸么,就把钱借他?”
“我们就管借钱收利,别的咱们谈不上,”那个男人看了一眼盯着自己手上动作的服务员,把火机塞回裤腰,掏出一张纸来,“你爸摁的手印,你看看。”
谢玦没有接那张他推来的纸:“我妈胃癌走的,前前后后花了十来万,就谢田生那德行你们想必也见着了,他就攒不住钱,我妈挣的钱不够她治病的,现在还欠着一堆亲戚一屁股债,没人愿意再搭理我们。”
“别给我整苦大仇深这一套,老子就是个要钱的,老子不听这些。”那个人粗暴地打断面前这个清冷斯文的年轻人。
“我还没说完,叔叔,”谢玦十指交叉,“我也是厂子里长大的,老兴口的规矩我大约听说过,少了账会打个缺胳膊断腿——钱他是还不上的,您尽管动手,谢田生对我妈和我动辄家暴,我妈是二十年如一日是受他折磨叫他逼死的。所以这就是我对他的感情,谈不上什么父子,你们怎么处置他都好,我不在乎。他骗你们找我无非就是想赖账,可他把你们支来找我,就像把你们支给大街上任何一个人一样,他们会不会帮他还债,我就会不会帮他还债——再说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学费贷款都没还完,哪有多余的钱给他还债呢。”
谢玦倒不是无情无义,可当下给钱无疑是个无底洞,谢田生会把他的血肉啃得渣滓都不剩。他前二十年在忍受父母无休无尽的争执打斗和对家庭暴力的恐惧继而到憎恶中度过,他不想后二十年的人生又要在这个叫作父亲的男人的剥削和搜刮中耗尽。
“小伙子,工作的地方还不错吧,”那个男人凶狠的目光迎面而来,“马上都过年了,我也不想跟你一个孩子过不去。”
那男人顿了顿,把桌子上的借条折好塞回口袋:“你爸的事就不说。来都来了,就算孝敬老子一趟跑腿和吃酒的钱?”
谢玦在厂区大院里远离家属楼的石子路上来回踱步。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时候,恐怕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路上都非常冷清。腊月的最后一天,风还是没有一点春的气息,踹在脸上又冷又疼。谢玦不得不把拉链拉到最顶,缩着脑袋,双手抱在胸前跟自己取暖,尽量减少一些冷风灌进去的机会。
要是上次那个小病号抱的是现在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的自己,一定会更舒服吧。
他一定也会心疼吧。
自己还答应过他不再胡整了来着。
想到这,谢玦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他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真是黑得彻底啊,月亮都看不清,只有依稀的星辰点着琥珀色的微光。谢田生上班的这个厂子倒闭后,大院基本没人管,路灯年久失修,这路上倒是暗得让谢玦很心安。小时候父母一吵架,谢玦就躲在黑暗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等啊等啊,要一直等到父亲的叫骂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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