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尘瞟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自己出去,蹲在院子里,不要动,就不会死。”
想了想,他补充了一句:“你们自由了。”
然后大踏步在桌子上行走,踢翻了杯子碟子,汤汁四溅,快要走到桌子边上时,他右腿摆动,一脚踢飞了一个酒壶。
酒壶准确的飞向站在角落里的几个白人,这几个人已经摸出了腰里的短刀,但凡水手,随身都带着短刃,一来防身,二来割肉杂用。
不过短刀只有几寸长,跟餐刀差不多,有力大的,抓起了身边的椅子。
酒壶就是冲着打头的一个举椅子的白人飞去的,那人把椅子一举,锡酒壶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边,残酒溅了白人一脸。
不等这人抹一把脸,聂尘的十鬼刀就凶狠的劈下,整个人从桌子上跟着跳下来,身体的重量和惯性加大了刀的力道,刀锋轻易的砍开了木头椅子,活像砍开一截竹子。
白人维持着高举椅子的动作,人却僵直了,瞬间失去了生命力,一道长长的血线从他的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如同一个人形的靶桩,怔怔的立着半天不倒。
从聂尘身后,涌出来四五个汉子,同样的舞着刀子,或砍或削,冲着另外几个白人招呼,刀光闪过,发出几声锵然巨响,那几把餐刀样的小刀抵抗了两三下,持刀者就被砍成了几段。
刀刃带血,血泼了一地。
上百的汉子闯过通往两侧和后进的门,呼啸着冲进各个房间,整个商馆被惊动了,很多窗户被推开,一些人脑袋骂骂咧咧的朝外探视。
聂尘甩甩刀上的血,按步当车,穿过大厅的后门,来到天井里,天井很大,种植着草坪灌木,摆着一些西式长椅,四面呈“回”字形的修了一圈楼,三层高,带有巴洛克式的尖顶和长方形窗户,底部面向天井院子的一面却又是装修着日式纸门。
郑芝龙紧紧的跟着他,手里的苗刀同样滴着血,他警惕的四面观察,眼神如狼一样。
冲进两侧的水手们像是一群人形的破城锤,一路喊杀着,站在天井中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进度,不时有人被从窗户中摔下来,血沿着窗台往下流,滴到最下面的草地上,染红了青青绿草。
荷兰语和汉语交织在一起,怒吼声没有国界,汉子们用钢刀蘸着血,整个荷兰商馆变成了一座屠宰场,惊变之下,睡得再熟的人也会醒来。
“发生了什么事?!”
雷耶松衣衫不整的推开了三楼的一扇窗子,惊慌的向下看,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天井里朝上张望的聂尘。
“是那个明国人!”雷耶松和聂尘对视了一眼,惊得差点没了下巴:“他不是出海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尘也看到了他,咧嘴一笑,掏出一柄短铳,抬手就放。
砰!
铅弹打在窗框上,击碎了几片木屑。
雷耶松忙不迭的缩回头去,顾不得自己还穿着短裤,扑到床边摸出挂在那里的枪套,手忙脚乱的装药填弹。
床上一个倭人女子用被子盖了头,稻糠一样颤抖着,缩在床上像个鹌鹑。
短铳上膛,雷耶松光着脚,坦着膀子拉开房门,由于楼层最高,下面杀上来的人还没有冲到他这一层。
走廊里有几个慌张的人在跑,有白人,也有伺候的汉人小厮,雷耶松声嘶力竭的喊叫着,聚拢了几个同伴。
“拿起武器!跟着我朝下冲出去!”雷耶松准确的做出判断,要打退这些明国人基本不可能了,商馆乱成了一锅粥,每个楼层每个房间都是喊杀声,这样的情况下毫无胜算。
“船长,底下全是明国人,冲不下去!怎么办?”一个满身都是汗毛的白人仅穿着一条裤头从楼梯上跑上来,手里拿着两条桌子腿。
雷耶松愣了下,立刻喊道:“跳窗!”
几个人返回雷耶松的屋子,拉开窗户,迎面就看到几根粗大的铁栏杆,牢牢的安装在石头窗框上。
这是防御外敌入侵的防御措施,如今却成了禁锢自己的牢笼。
“跳内侧的窗户,里面的没有铁栏杆。”雷耶松很果断,立马跑到靠天井一侧的窗边。
木头窗框上那个弹痕令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但房门外侧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令他没有时间犹豫,脚一蹬,他像一个秤砣一样跳了下去。
运气很好,下脚处很软,雷耶松落地后就地打了个滚,卸去了大半力道,草坪松弛,他居然从三楼跳下来一点事没有。
回头一瞧,雷耶松惊了一跳,原来落地的位置有一具自己手下的尸体当了肉垫,怪不得那么软了。
他狼狈的爬起来,手里还抓着短铳,他记得院里有明国人在。
一只大脚踢过来,把他的短铳踢飞到远处,一柄刀背挥过来,砍在他的脸上,虽然不是刀刃,但厚重的刀背差点击碎了他的颧骨。
“呜~~”
雷耶松惨呼一声,就被郑芝龙的铁脚板死死的踩住,那脚上的力气之大,踏住了他的脊梁骨,就算雷耶松四肢并用,狂乱挣扎依然站不起来。
“雷耶松先生,好久不见啊。”聂尘笑着蹲在他身边,用短铳的枪口抬起他的下巴:“哟,这么高跳下来都没事,枪伤全好了?那就好,跟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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