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笑又冷又空,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再笑什么。长睫颤动着,他只是轻轻勾起唇角,道了声:“可笑。”
实在太可笑了。
地底结界的缝隙出口,夭夭迟疑从里面踏出,望着站在结界外,笑得肩膀颤动的容慎,她顿了下唤:“云憬?”
“你、你怎么了?”
容慎止住了笑,藏在袖中的双手攥紧又松开,他缓慢回头,看到一袭红衣的夭夭正迷茫站在他的后方,她攥紧衣襟,担忧问着,“桑尤没有成功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天地还在。
容慎为她挡住蕴含杀戾的风,扶住她的肩膀问:“你怎么出来了?”
夭夭垂下眼睛回:“地心莲败了。”
它透明巨大的花瓣裂出一道道缝隙,在夭夭伸手轻轻触摸时,整片碎裂消散,只剩最后几层脆弱的内瓣。
从内瓣中往外望,夭夭并未在地底看到容慎的身影,于是她捡起了地面的镜片,从中看到外面的残象,从地底出来找寻容慎。
“败……了?”容慎握着夭夭的力道收紧。
夭夭解释:“并未完全败落。”
容慎没了声音,沉默闭上眼睛。
想想也是,以地心莲之力,只能承受住天地一次的覆灭,如今天地虽未被完全摧毁,但它已受大道之力的碾压,护不住夭夭了。
地心莲,护不住夭夭了。
护不住了。
夭夭眼见容慎脸色越来越白,最后脱力跌坐在地,夭夭慌了神连忙去扶,抱住容慎的胳膊被他带倒跪坐,担忧询问:“云憬,你到底怎么了?”
两人的红衣在地面纠缠铺散,容慎遥望着光亮最盛的东方,许久后出声。
“夭夭。”他哑声唤。
夭夭与他依偎在一起,“我在。”
容慎又言:“看来这天地一时半会儿无法覆灭了,不如趁着这个时间,我们成婚吧。”
夭夭愣了下,扭头去看容慎的侧颜。
“……”
很简单的一场大婚。
乌云彩光为天,开裂涌洪的土地为地,为他们奏响喜乐的是万千生灵的悲哀呜咽,堂下无人满座皆空,夭夭与容慎手牵手踏上高台。
这场大婚没有宾客没有祝福,不拜天不拜地只有夫妻对拜,容慎与夭夭面对面相站,各握着一杯合卺酒交换饮下,礼成,容慎拥住夭夭在她额心印下一吻,将一枚小巧乌黑的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原本,想在正式大婚时给你戴上,现在看来……”容慎弯起唇角,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戴在夭夭指根的,是一枚通体乌黑无暇的骨戒,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洪荒魔花,是魔神独一无二的象征,至高无上。
“这戒指……”夭夭轻轻抚摸过这枚骨花,低头闻到熟悉淡雅的檀香,感受到骨戒散发出的温度。
“这是谁的骨?”
容慎眸光深深,动了动自己的无名指道:“我的。”
夭夭吓得指下一哆嗦,连忙去抓容慎的手指查看,好在十根手指根根修长笔直,并未缺少。
“你吓死我了。”夭夭抽了抽鼻子。
容慎低笑出声,解释着:“都已经长好了。”
这枚骨戒,是容慎在夭夭离开的那百年中而得,确实是出自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他一直记得自己对夭夭的承诺,找寻百年寻不到满意的‘对戒’,于是他细思夭夭的话,用自己的无名指骨亲自雕刻洪荒魔花,这戒指戴在夭夭手上,亦是容慎在她指上。
“这便是我为你亲手做出的‘对戒’。”容慎在骨戒上滴了一滴自己的血,骨戒感应到容慎的气息,瞬间变为浓郁的殷红,如一朵盛开在夭夭指上的花。
不需要世俗中的三书六聘亲朋见证,只要夭夭戴着这枚戒指,人修妖鬼神魔皆会知晓夭夭的身份,奉她为尊叩拜臣服,这是容慎所能想到给予夭夭的全部。
骨戒开花,夭夭眼眶发红积攒出滚烫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在地。
“别哭。”容慎想为夭夭擦拭眼泪。
只是抬起的手软绵无力,他眼前开始一阵阵发晕,将目光落在桌边的酒盏。
“夭夭?”跌跌撞撞的后退,容慎扶住桌子,看向对面刚刚成为他妻子的小姑娘。
夭夭站立在原地未动,任由眼泪颗颗掉落,她呜咽着摇头,抓紧那枚骨戒唤着:“云憬。”
“云憬……”
“我真的好爱你。”
她好爱好爱他,爱到骨子里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爱了。
容慎瞬间猜到什么,眼尾被逼出殷红痕迹,他虚弱跪立在地唤着:“夭夭,别闹了。”
“乖,快把术法解开。”
眼前越来越模糊,容慎逐渐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容,他一次次想要强撑,一次次被晕眩无力打败,完全晕过去前,他听到夭夭哭着道:“就让我,再为你肆意妄为一次吧。”
“这是最后一次。”
“……”
容慎昏过去了。
他身上的喜服整洁,沉睡的面容清俊无双,沉沉躺在榻上。
榻前,夭夭在老者的引导下取出他体内的阴珠,握着那枚染血的珠子扭头看向铜镜,铜镜中漂亮哀凉的小姑娘容颜破碎,最终凝聚成榻上之人的面容。
“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骗他的吧?”
“你真正的目的根本不在他,而是在我,对吗?”夭夭抚摸着自己的面容,从眉眼到唇角。
她先前伪装的很好,其实在地底结界处,她就已经将老者和容慎的对话全部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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