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常清静瞳孔竖成了个针尖大小,渐渐地又一点一点放大,涣散。
眼前铺开了大片大片的血红。
斜阳金蛇狂舞,他跪倒在地上,茫然地去看自己的掌心。
他抓不住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都没回过神来。
最后那一刻,他只伸手捞住了那一支桃花簪。
桃花簪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犹如隔岸烟水生长着的桃花,朦胧着人世间的炊烟。
追上来的众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住了。
“桃桃……桃桃……”
张琼思浑身抖如筛糠,手脚发凉,一步一步走近,却不敢多看。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死而复生之法。
走到已经悄无声息的少女身前时,张琼思终于承受不住,呜咽了一声,跪倒在地,崩溃大哭。
等一切收拾妥当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这本该是一场惹人艳羡的昏礼,最后却以如此惨烈的结局出场。
出乎人意料的时候,常清静甚至都没有哭。
他身上还穿着嫁衣,目光涣散,眼里流露出了迷茫和不解。
就在不久前,他还可怜巴巴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在众人的揶揄笑声中,手足无措,雪莲一样漂亮的颊侧染就了薄红。
一向冷淡的性子,像个慌张不安的孩子。
但眨眼间,他就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生气的行尸走肉,他走到了已经悄无声息地少女身前,抱紧了她,任由鲜血将两个人都浸透了。
心知常清静这偏执爱钻牛角尖的性子,玉真和玉琼本做好了他不愿让桃桃下葬的准备。
他却平静地换下了嫁衣,换上了雪白的丧服,解开发冠束了个马尾,一一帮桃桃打理后事。一如之前铺设新房一样细致耐心。
“她回家了。”常清静唇瓣动了动,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神色,他低下眼,轻轻地说,“桃桃回家了。”
回家。
很好。
他垂着眼,帮她整理着仪容。
他舍不得她受折磨,不愿拘着她的肉身,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回家。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谢迢之。
当初那柄剑洞穿他二人身躯之时,谢迢之的手指也轻轻戳在了她的眉心。
凤陵仙家最擅幻术,虽然不知道桃桃为何哭着要跳楼,但他大致猜出了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他,看到了从前那个薄情冷淡的他。
伤害既已造成,他的努力他的偿还或许可使这疤痕淡化。
但不论如何,曾经造成的伤害永远都不会因此弥平。
疤痕是永远留在那儿的。
他对她的伤害,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无法粉饰无法偿还。
他终于明白,也终于接受了这一切。
她第二天就要下葬。
常清静缄默不言地轻轻脱了外衣,躺在了她身边,拉过了冰冷的手,拉得紧紧的。
就像是少年时紧握着彼此的双手,一道儿披荆斩棘,闯过无数艰难险阻一样。
他依偎着她,蜷缩起身子。
在这夜深人静无人之时,终于缓缓睁大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用眼眶里滚了出来。
“桃桃,对不起。”
他将脸埋入她的颈间,睫毛轻轻扫过她的肌肤。
固执的矜傲在这一刻终于统统崩碎。
“对不起。”
……
王金印愣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喃喃地问:“后来呢,老林?后来常清静怎么样了?”
“后来,”老林道,“后来常清静倒是平静,别人问起宁桃。他便平静地说她回家去了。”
“人人都说他不相信宁桃死了,他是心如死灰了。”
王金印又问那宁桃真回家了吗?
她觉得心里堵堵的,谁能想到在这儿陪了他两三天,最后听了个悲剧啊,这多烧心啊。
老林道:“回去了。”
“常清静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宁桃死后,他没发疯,没抱怨,他只是修炼。”
修炼,修炼。
昼夜不辨,寒暑不分。
他最终成了这修真界破碎虚空的第一人。
三百年后某天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穹如洗,登天梯再现。
无数激动的修士拥挤着,睁大了眼看着这近乎不可能的神迹,既惊又艳羡,连声高呼不可能。
天际缓缓降下一束金光,鼓乐齐鸣,漫天花雨纷纷扬扬落下,祥云开道,接引着一道白衣身影凌然越上晴空。
登天梯弥合,很快,常清静便消失在了天际。
从此之后,再无人看到过他。
时至如今,人们谈论起他时还热情不减。
常清静这三个字,意味着修真界的传奇,他少年时是享誉在外的蜀山英才,后来误入歧途,好在临到头悔过,最后终于得以修成大道。
当年他与宁桃成亲时,宁桃受谢迢之曾经埋下的幻象影响,从楼上一跃而下。
人们都说,正是自那之后,常清静大彻大悟,看透了爱恨,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冷寂无声,只一心投身与修炼,得与天地同。
可没人知道,他花了三百年的时间,耗尽心血,终于破碎虚空,只是为了能在这三千世界中,找到她。
……
“桃桃……桃桃快醒醒!!”
“上课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耳朵边小声说着什么。
宁桃很快就被推醒了。
王怡文看她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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