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吉真担心世家和寒门联手啊。
但是言尚会与自己联手,对付他老师为代表的世家么?
刘文吉踟蹰,吩咐人:“明日在北里设宴,说我请言二郎吃饭,看他来不来。”
言尚若是不来,刘文吉就打算和世家联手,先斗倒言尚了。
皇帝如今用言尚用得这般顺手,刘文吉心有危机感,怕言尚在皇帝面前进言讨伐内宦后、皇帝会听进去……若是言尚不肯合作,那己方只能先下手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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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没有赴刘文吉的宴。他如今身份,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世家已经派人找了他许多次,他即便代表寒门,但更是士人身份。他若和炙手可热的大内宦走到一起,整个士人阶级都要因此多想。
何况言尚最近身体不太好,皇帝又堆了许多事给他。刘相公将言尚叫过去,说皇帝让言尚处理世家和内宦因为良田起的纠纷时,言尚轻轻一叹,也是忙得太久,有些疲累了。
言尚苦笑:“我如今整日一堆事,陛下还继续往我身上压事。这桩案子我不能再接了,再接的话,我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要没了。”
刘相公看着自己这个学生如今清隽瘦极的样子,想到当初言二郎刚入长安,何等fēng_liú之态,而今却清泠泠,惨淡如濛濛月光,让人心里泛酸。若这是自家孩子,刘相公一定要把人留在家里日日喂饭喂药,让人彻底恢复健康了再说。
可惜言尚是同平章事,位同宰相。皇帝要重用他,谁也拦不住。
刘相公也是一叹,心烦意乱地挥挥手:“罢了,你好好养养身子,我替你跟陛下说情,让其他人来办此案。”
言尚顿一下,说:“恐怕我不接,陛下又有微词。”
刘相公:“那你也要惜命。公主殿下几次派人来求我给你少安排点儿事……素臣,你年纪轻轻,有大好前程,何必这般拼命?”
言尚听说暮晚摇专程找过自己老师相求,心里便是又感动,又赧然。
他说:“我也想休息……待这段时间过了,我可能要请个长假。”
刘相公闻言高兴,说自己定会批假条。然二人虽然这般说,刘相公却不知道言尚能休息的时候,到底是何时。三家势力斗得这般厉害,言尚若是倒下,其余两股势力定会摧残。
言尚不能倒。
言尚与老师说了些闲话,听说刘若竹和她夫君在河西如何走访民间找古籍,他听了也高兴,说回去会给刘若竹小师侄回信。刘相公再说那对小夫妻近日打算备孕了,便打趣言尚:“你与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生个孩子了。”
言尚闻言笑:“我与殿下都很忙,恐怕没时间生孩子。”
刘相公叹息,他想说应该让暮晚摇不要再理政了,好好在家生孩子才是正道。刘相公从来不认同一个公主如此参政,只是皇帝们没表示,他也不多说。但是考虑到言尚如今身上的压力……若是没有丹阳长公主帮他,言尚会倒下得更快吧?
言尚向刘相公告退,说要去吏部看一看。他身上还挂着吏部的职务,还是格外重要的考功郎,不能不去。
刘相公放人走,却是看着言尚修长如竹的背影,忽然有感而发道:“素臣,你说,是天下昏昏而陛下不昏的好,还是陛下昏昏而天下不昏的好?”
言尚回头,望向他老师沧桑疲惫的眼睛。
天下昏昏而陛下不昏,是说先帝;陛下昏昏而天下不昏,是说如今的天子。
言尚半晌道:“总是希望世间清明,无人昏沉才是。”
刘相公失笑,不再说话。他坐在中书省政事堂的大厅,大袖拂地,两鬓斑白。他久久凝视着言尚的背影离开政事堂,看着日暮西落,红霞铺天。
他已年老,已无力扶持山河重振大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厦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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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没有接皇帝安排给他的处理世家与内宦之间的矛盾,当晚,皇帝就写了一封书,将言尚大骂一通。
皇帝气急败坏,说言尚不将他放在眼中,刚愎自用,目中无君……
当夜公主府上,暮晚摇已经让言尚去睡了,她自己拆开这封书,将皇帝的痛骂从头扫一眼,不禁冷笑。暮晚摇轻描淡写地将信纸折好,吩咐自己的人,说让宫中自己送去的美人,多在皇帝面前吹些耳旁风。
暮晚摇回过身,便见到梧桐树影下,廊头空寂,言尚披衣而站。
他向她伸手,目光看着她手中的信纸。
暮晚摇面无表情,将信纸往身后一藏。
言尚不禁失笑:“这有什么好藏的?”
暮晚摇:“是骂你的话,我不想你看到。”
言尚:“我又不是没有被陛下骂过,你放心,我不至于承受不了。我只是想看看书中有没有其他嘱咐,被错过。”
暮晚摇盯着他两瞬,看他态度坚决,只好让步。她与言尚一同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看信,她手抱着他的手臂,观察他的神情。见他看完书后,目色有些黯淡,暮晚摇咬唇。
暮晚摇:“你不要理他,他巴不得你能替他办了所有事。他巴不得我们帮他把该做的事都做了,他只用当皇帝享乐就好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毛茸茸的头往他颈间拱,人往他怀里埋,娇声又,我冷了,抱抱我!”
言尚莞尔,他虚搂着她,低声说自己没有伤心,她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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