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妹!”
齐霁咬了一口酥糖,眉眼都舒展了,他忽然问,“你可是喜欢延尘?”
这忽然的一句,令谢桃瞬间被呛住,连着咳嗽了好一阵儿。
大开的门外,仍在下雨。
声声淅沥,打在檐下,落在倒映着渺远天幕的池塘里。
屋内的齐霁,望着咳出泪花的姑娘半晌,替她再倒了一杯热茶。
谢桃的指腹在接触到茶盏的时候,被杯壁的温度烫得瑟缩了一下手指。
未待谢桃开口说话,齐霁便兀自弯了弯唇角,“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齐霁并不知道,这位忽然出现的“表姑娘”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遇上卫延尘,于她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但同时,齐霁却很清楚,或许对于卫延尘而言,能够遇上这么一位姑娘,却是他的幸运。
卫延尘其人,背负得太多,隐藏了太多。
他身在炼狱,半生从未解脱。
齐霁曾以为他天生冷情,而这人间风月,红尘万里,多少意趣,仿佛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片荒芜的雪原。
而齐霁之所以以他为友。
只是因为,纵使他再感受不到人生热切,世间温暖,但他也同样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他实则,也同样心怀赤诚。
只是这份赤诚,是他踩着无数人的鲜血与枯骨艰难保护的初心,那绝非是善良。
卫韫从不是绝对的良善之人。
真正无辜之人,他从不加以利用。
但与他为恶者,他也绝不放过,从不手软。
他向来是这样果决。
齐霁原以为,依照卫韫这样的性子,或许此生都将注定孤身一人也说不定。
但偏偏,他的身边却莫名出现了这样一个看起来尤其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但齐霁此刻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时,心里却又忽然觉得,一切又好像都在情理之中。
一个是经世事挑染,一身疮痍的黑。
一个是如白雪一般,晶莹剔透的白。
卫韫身上经年的苦痛,或许只有这样一个足够纯粹的姑娘,才能消解。
不需要她心思千转,胸中谋略,做他身边的所谓助力。
她只要做这样一个足够简单的姑娘,便已是很好。
如案边摇曳微暖的灯火憧憧。
如院落四合坠落的天光里,那流散寸寸光影的星。
似冬日深夜里温热指腹的一盏散着缭绕热气的清茶。
为什么是她?
齐霁此刻在看着这个啃着糖饼的姑娘时,心里已经了然。
“都已是见过两面了,我还未请教表妹的名姓?”
见她埋头啃糖饼,齐霁也不再执着于之前的话题,便索性含笑问道。
“谢桃。”
她小声地答。
齐霁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轻轻挑眉,“是个好名字。”
人很简单,而她的名字也如她一般简单。
“齐明煦。”
彼时门外忽而传来了卫韫的声音。
像是带着几分不悦,稍稍泛着冷意。
齐霁闻言,偏头时,便见卫韫已踏进门来。
他身上披着的玄色大氅已被渐盛的雨势浸湿,边角还在滴着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也难免被风吹进伞沿下的雨水浸润。
“卫韫!”
谢桃一见卫韫,就把手里啃得只剩下一小块的糖饼放在桌上的牛皮纸上,然后就站起来,往他面前跑。
这一幕落在齐霁的眼里,令他瞬间又挑了挑眉。
卫韫瞧见谢桃跑过来伸手就要来拉他的衣袖,他就伸手,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令她一时止步在那儿,与他之间隔着他一臂的距离。
“我身上沾着寒气。”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而后便冷淡地瞥了一眼坐在那儿的齐霁,缓缓走到屏风那处,解了领口的带子,将那大氅直接搭在了屏风上头。
“延尘你对桃桃表妹倒是温和,怎的对我便是这样一副情态?”
齐霁吃着酥糖,叹了一口气。
卫韫闻言,回身时忽而看他,神情莫名有些怪异,“你唤她什么?”
齐霁坦然道,“你我既是好友,桃桃是你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
卫韫的那双眼里清辉疏冷,闻言,稍稍眯了眯。
“……”
谢桃觉得屋里的气氛莫名有点怪异,她默默地走过去,坐下来继续啃饼。
卫韫瞧见桌上那两盒摆在齐霁面前的酥糖,还未说些什么,齐霁注意到他的目光,就连忙把盒盖啪嗒一声盖上,然后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卫延尘,这些可都是桃桃表妹送我的。”
他警惕似的说了一句。
而后他索性抱着盒子站起来,还不忘拿上了桌上他的那把玉骨扇,“天色不早,我要回府用午膳了,你们国师府里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说着,他看向谢桃,对她笑了笑,“桃桃妹妹,下次我再来,带你去吃我侯府的家宴。”
彼时,他话音方落,便见卫韫眼风扫来,于是他忍不住又扬了扬唇,只说了一句“告辞”,转身便往门外去了。
守在门外的卫敬一见齐霁走出来,便当即拿了放在一旁栏杆上的纸伞撑开来,“世子爷,属下送您出去。”
齐霁颔首,回头往书房门内望了一眼,唇畔始终衔着温雅的笑意。
“走罢。”
他说着,便抬步走下了石阶。
门内的卫韫见齐霁离开,偏头低眼时,便瞧见女孩儿嘴边残留的糖霜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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