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顿了一下,伸手从衣襟里拿出那枚铜佩的时候,淡金色的光芒凝成一封信件,轻飘飘地落在了窗棂上,瞬间被雨水打湿。
卫韫捡起那封信,手指曲起,随意拆开。
微微湿润的洒进信纸上凝着一行板正的墨色:
“卫韫,下雨啦。”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一瞬,他看着这样的一行字,唇角忽然勾了勾,抬眼看向窗棂外的婆娑树影时,神色忽然变得飘忽渺远。
是啊,下雨了。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此刻却好像是割破了时空的界限,在下着同一场雨。
雨势渐大,声声清脆淅沥。
一如多年前,浇熄卫氏家宅那场大火的雨声阵阵。
那个被他瞧不起的懦弱父亲,在那一日,做了平生唯一一件大胆的事情。
“延尘,你要好好地活着。”
这是他对卫韫,说的最后一句话。
曾经,父亲对他的教诲从来都是“样样不必拔尖儿,万事莫要出头”。
便是连取名,也是名“韫”,字“延尘”。
意为和光同尘。
他的父亲平生一愿,便是望他做个最为平凡,犹如尘埃一般的人。
这便是其父那所谓的,在卫氏那般的大家族里的,生存之道。
多可笑。
彼时,坐在书桌前的谢桃,手里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雨水一点点滴落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隔着两个时空的两个人,在同一时刻,仿佛都在望着同一场雨。
当谢桃膝盖的伤终于好了之后,她每天下午放了学,就又会去甜品店里做兼职。
这段时间谢桃一直都在和卫韫保持着联系。
就是那种连她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闲聊一下的联系。
当然,大多的时候,基本都是她在说。
如果不是问过卫韫的真实年龄,谢桃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日常老干部画风的老爷爷。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有哪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会喜欢喝茶,练字,看《知论》?
讲话还文绉绉的。
谢桃觉得自己跟他聊天聊着,自己上语文课学文言文的时候都好像轻松了那么一点。
来往联系得多了,谢桃渐渐发现,他似乎是一个尤其优秀的人。
他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博学多闻,会下棋,会书法,会画画,甚至还有一些能够帮助她更好地理解和背诵文言文的方法。
那么枯涩难懂的文字,经由他解释之后,又好像变得顺眼了许多。
但同时,她也发现,他似乎对许多现代社会的词汇,都并不了解。
这让她不禁开始产生怀疑。
“卫韫你跟我说实话,你其实是个住在山里,信号还非常不好的老爷爷对吧?”
“也不对,如果你信号不好,你就收不到我的消息了。”
“你到底是不是个老爷爷?”
当卫韫看见信纸上的这几句话的时候,他眉心微蹙,觉得有些莫名。
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耐心早已被她每日不定时的信件骚扰给磨得好了许多。
于是他提笔便回:
“若是闲得无聊,就多读书!”
又是这样哽死人的话。
谢桃和卫韫聊的,几乎都是一些尤其琐碎的内容。
但是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下来,谢桃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每天跟他说话。
所有好的,不好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她都会说给他听。
即便他从来都是惜字如金。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着过多的好奇心,甚至已经出现了一些陌生的情绪。
盛夏悄然降临,一学期的课程也终于结束。
放了暑假的谢桃,每天除了去甜品店兼职之外,又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工作。
下午的一两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谢桃坚持了几天,后来有一天中午实在太热了,她晒得脑子一阵眩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天,是卫韫觉得自己的书案上最为干净的一日。
从早到晚,那个小话痨竟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他那双如珀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异色。
何以她今日,终于知道“安静”二字怎么写了?
真稀奇。
齐霁来到国师府的时候,就见着那位身穿暗红锦袍,银冠玉带,端的是明艳fēng_liú之姿,却总是一派无情冷淡之态的年轻国师正坐在院子的凉亭中,手里摩挲着一枚铜佩,似乎若有所思。
“延尘兄什么时候得了个这样的物件?”
齐霁踏上凉亭的阶梯,伸手想将他手里的那枚铜佩拿过来,可他刚刚出手,就已经被飞过来的茶盏上的杯盖给打了手背。
力道还不小。
齐霁扶着自己的手背,“卫延尘你竟然下重手?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世子不是说,你并非那种挟恩图报之人么?
既是如此,何以次次将此事挂在嘴边?”
卫韫收好手里的铜佩,抬眼看向他。
齐霁挺直腰板,“我忽然又是了。”
“……”
卫韫收回视线,伸手执起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卫延尘。”
齐霁在他对面坐下来,“我总觉得,你似乎心里装着不少事啊。”
“世子是将我的忠告忘了?”
卫韫眼睫未抬,嗓音淡淡,“不要过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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